見她抿著嘴、豎起刺,眼中滿是戒備的神情,他自鼻中笑出聲來,轉身走向停在行人道上的摩托車。
她的書包還在他肩上呢!
「喂!書包還我。」她急了,小步追上去。
摩托車發出轟轟的響聲,他側著臉,把她的書包斜掛在右肩上,加油聲震天價響,陣陣傳來︰「妳上來書包就還妳」
江如瑛很怕他又來上次那招,把她的書包丟在不知名的路邊;而且,她一個名校女學生,和一個小混混模樣的男孩子在校門談,實在太引人側目了。
他知道她要面子,出此手段脅迫她。
摩托車的引擎聲好大,他不斷加著油門,故意弄出漫天巨響!終于,大家都好奇地將眼光投注在這南轅北轍的兩人身上。
「怎樣?上不上來?我送妳回家後就把書包還妳。」
「真的?」她無法再堅持下去。
她上了他的車,小心翼翼地側坐在他身後,壓好裙子,以免因風揚起。
「下來!妳想摔死嗎?」他劈頭大罵,凶巴巴的。「要跨坐!」
她只好乖乖地下車,依照他的吩咐重新跨坐上車,再壓好裙幅,然後一副委屈兮兮地說︰「坐好了。」
他回過頭,滿意一笑︰「抱住我的腰,不然妳會摔下去。」
「我拉你的衣服就好了。」她怯懦的。
怎麼能抱著陌生男人的腰呢?那多丟人。
他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帶著一抹惡謔,突然猛加油門,車子往前一沖──
江如瑛驚叫一聲,鼻子撞在他寬闊的背脊上,雙手下意識緊環住他腰桿,深怕自己摔下去,跌個鼻青臉腫。
「妳看,我說要抱著腰,妳偏不信。」
她只看見他烏黑的後腦勺,可想而知他一定得意極了──再次作弄了她。
呼嘯聲中,兩人一車如風似電開上車流不息的馬路。
車子騎得好快,有時還闖紅燈,在車陣中不時搶路蛇行,路旁樹木快速倒退,江如瑛的心跳正如車子的時速一樣──不斷竄升。她死命地抱緊他的腰,小臉埋在他背後,閉著雙眼,不斷想著︰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騎了好久好久,只覺得旁邊的車子愈來愈少。但她不敢睜開眼楮看。
突然,車子停了。
「喂!下車啦!」
她如蒙大赦,半回魂地睜開眼楮,這才發現她仍死摟住他的腰。心慌意亂地忙放開手,跳下車來,低頭也不看他,訥訥地伸出手去說︰「謝謝你,請你把書包還我。」
從眼角余光中,她接過了書包,沉重的負荷壓得她一肩微斜,走開幾步。忽地,腳下傳來的觸感讓她好生奇怪,軟軟的她不記得她家庭院里有沙。
猛抬頭,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腳下踩的是細軟的海沙,濤聲啪啦作響,一輪絢爛無比的夕陽正往海的另一頭緩緩沉下。
她急速地轉過身,只見徐浩男倚在摩托車座上,遠眺滿天紅霞,瞇起眼,一副極為享受這大自然的美景的舒暢樣。
滿腔的怒火燒得她頭昏腦脹,莫名的害怕也使她手腳發軟。
「你你答應要送送我回家的」原本是義正辭嚴的指責,此時听來卻隱隱帶著怯懼和哭音。
「我是說要送妳回家啊,但又沒說馬上送妳回去。」他臉上一副好可惡的表情。
「妳說要送我回家」她終于哭了。
她真的好怕!怕這陌生的地方,怕這近晚的時分,更怕身邊這個教人捉模不定、心思難測的陌生人。
她真的想不透,為什麼徐浩男要這麼冤魂不散地死纏她不放?她真的不曾做了什麼事情讓他要這樣頻頻捉弄戲謔她呀!
誰?誰能來救她?
奔流的淚水宣泄著心中的恐懼,她能做什麼?唯有哭而已。
徐浩男看她哭得像只被人丟棄的小狽,鼻子都紅透了,看來實在好可憐。
他一向最討厭女孩子哭,認為那是示弱乞憐的行為,他的腦子里沒有「懦弱、可憐」這幾個字眼。他要強,而且他一向最強!
他是看不起女人,也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
以往有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求他留下,他沒有理會,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曾經有個女孩子真的為他服安眠藥自殺了,他听到這個消息只是渾若無事地冷哼了一聲。多傻,誰不是玩玩?竟傻到認起真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江如瑛的眼淚讓他有一種新鮮感,她怯怯可憐的神態也教他心動,剎那間,他竟有股沖動,一股想去抱抱她、親親她、安慰她的沖動。
這實在不太像他徐浩男的作風。
終于她哭累了,兩腿也酸了,癱坐在沙灘上,哭腫的雙眼茫茫望著漸漸幽暗的天色。
夕陽消失的那一刻,天空完全變暗了。
她終于知道哭泣是無用的了吧?
江如瑛站起來,拍拍裙上的細沙,頭也不回地往大馬路上走去。
「妳去哪?」
她停下腳步,將書包抱得死緊,就好象它能保護她一樣;小臉繃得緊緊的,語氣生硬︰「我不用你載我,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家。」
原來小妮子打的是這種主意。徐浩男哈哈一笑,不在乎地說︰「請啊!請啊!」
她賭氣走出幾步,背後傳來他自言自語的聲音︰
「不知道那個殺人的色魔抓到沒有?唉,天晚了,也沒什麼好看的。回家吧!」
江如瑛嚇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明知這多半是他的虛言恫嚇,卻也忍不住半信半疑。為了不示弱于人,她大著聲回頭叫︰「你不用騙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色魔。」
他連看她一眼都沒有,跨上車子,喃喃自語︰「現在的出租車司機看見單身女子,也來劫財劫色了,可怕可怕!」
「普」──摩托車火箭般彈射出去,橙黃色的車尾燈一轉彎就殞沒在黑暗中。
偌大的海灘上只剩下江如瑛一人,海風呼嘯,樹影沙沙搖動,彷佛在每一個陰暗處都躲著居心不軌的壞人,隨時準備偷襲她似。
「殺人劫財劫色」徐浩男的話似乎還回蕩在空蕩蕩的海灘上。
入秋的夜晚已有涼意,尤其是海風,吹得江如瑛全身不自禁抖了起來。
她心中的懼意迫使她開始胡思亂想;叢叢樹影皆幻成鬼形,正伸出尖銳的爪牙,要來捕捉獻魔的祭品
「徐浩男──」她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
「徐浩男──你在哪里──」
「徐浩男──你出來!」
她發出的呼喊,全被黑默默的暗夜所吸納,四周只聞海風、樹葉的沙沙聲。
「徐浩男──」她已經快被恐懼打敗了,發出的吶喊破碎不堪、嘶啞難听。
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整個人向前撲跌倒地,吃了一嘴的沙。
她腿軟得爬不起來,整個人縮在地上不敢動,也不敢向四周瞧上一眼,把頭埋在書包里哭將起來。
她好怕!為什麼沒人來救她?
「媽」她嗚咽著。
遠方一盞圓燈自遠而近,呼嚕嚕的引擎聲在海邊顯得格外刺耳。
刺目的車燈照在江如瑛蜷縮的身子上,徐浩男點燃了一根煙,不疾不徐地說︰「上來吧!」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
如果江如瑛想以哀兵之姿來博取他的同情,那絕對是一大錯誤;徐浩男從不施舍憐憫的。
「干什麼?妳想待在這兒繼續吹海風嗎?」
她埋著頭,抽抽噎噎不知說了什麼。
他听不清楚,風聲實在太大了。
看樣子要她好好說一句話也不成了。他下車停好車子,蹲在她身前,冷冷地說︰「妳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