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戀吸血愛人 第4頁

見了面,幻想破滅,李黛絲,純種中國人,只是和安妮一樣恰好有個中外通用的名字罷了。

可為何一個中國女子要離鄉背井來到異地?

黛絲姑婆不提,她也沒敢多問,雖然心里多得是好奇。

黛絲姑婆沒有丈夫也沒有兒女,和她同住的只有—只叫赫奇的老貓而已。

她戴著和小紅帽故事里老女乃女乃同式看來似乎隨時準備就寢的白邊軟帽,穿著一身義大利傳統服飾,雖與安妮一樣黑發黑眼,可一身已全然融入義大利人的裝扮,讓安妮很難從她身上嗅出一絲和自己有相同的血源關系。

不過黛絲姑婆的皮膚十分細女敕,且因著東方人佔有的優勢,她看來—點都不像個年過六十的老嫗。

而她那始終微微上噘,恍若永遠不馴的菱唇,即證實了她與安妮的關系,這是專屬于李家人的特征,

是白蕪領著安妮來到這棟童話般的小屋前的,屋子不大,院子卻大得出奇,院外用矮牽牛籬笆在前後圍了一圈,配上後頭的森森的林木,有點庭院深深的味道。

李黛絲上下打量著安妮,沒有出聲。

氣氛有片刻凝滯,半晌之後,她終于吐出了聲音。

「所以,你就是安妮,敦山的獨生女兒?」

雖是中文,卻帶著些微洋腔,听得出對于用母語與人溝通,她已生疏了許久。敦山是安妮父親的名字,遠渡重洋,再度由個初次見面卻有著血脈關系的人嘴里听到,那感受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你父親小時曾和我住餅一段時間,我知道他信任我,此外,」李黛絲聳聳肩膀,「咱們李家人除了我都命短,雖然這些年他和我已很少聯絡了,可除了我,想來他也是無處可托孤了。

「孩子,」她說得雲淡風輕,「等年紀再長點,你就會發現,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捱不過去的。」她眼中起了些許傷感,「只是你的年紀還小了點,又是在瞬間失怙失親,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扔下了泰迪熊,安妮撲進她的懷里,在得知父母死訊後,頭一回在陌生人面前,她用力地哭出了聲音。

安妮一哭再哭,仿佛除了泣音,她已忘盡所行可以溝通的語言了。

她不知道她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時,原本等候在籬笆外的白蕪,已然不見蹤影。

第二章

為了防御回教徒的侵襲,十五世紀時,安奎拉拉的村民在村口建造了堅固的石門,從這個石門到有大鐘的教堂間的石板路,是村子里惟一的主要道路。

即使是主要道路可卻依舊狹窄,大約只能容許一部小巧可愛的義大利車通行。

村子里的居民不多,來往的多半是熟人,常常行走在路上的人會突然探頭到店鋪的窗口,向里面正忙碌著的老板打聲招呼。

不斷向上延伸的石板路會讓人想起台灣的九份,可這兒一切純樸自然,人們的生活全融入了風景里,沒有九份那份已然逐漸要將自然淹沒的人工匠氣。

安呢在黃昏時分爬上了石板路的最高頂點,那是個叫做ChiesadellaCollegiata的教堂,站在教堂門口,她甚至可以睇著廣闊的布拉查諾湖,在夕陽底下,那讓白蕪看失了神的湖,竟也同樣地令她屏住了呼吸。

在光明消失前她踱回小屋,村子里到處都是行階或上坡路,小巷子里雖是緊挨在一起的民宅,卻因著處處令人驚喜的綠意及奇巧的匠心設計,竟意外地不令人感到擁擠。

晚上她在泰迪熊的陪伴下,吃了頓自爸媽死後所吃過最好的一頓飯。

雖然,那些有著濃濃起司味的料理有些令人發膩得想作嘔,可她還是吃得很開心。

之後,安妮睡在李黛絲幫她收拾妥當的屋頂閣樓里,這個房間也將是她今後的居所。

李黛絲一逕淡漠的說︰「這地方我原是擱雜物的,前兩天才剛清理過,難免有些霉味,你住久就會習慣的。」

沒說話,安妮只是回身再度抱緊了她。

李黛絲只容著她抱了一會就借故離開了,感覺上,她雖住在義大利多年,可似乎安妮才是那比較善于表達情緒的人。

李黛絲並不習慣和人過于親昵,她雖接受了安妮,卻似乎不希望她將失怙的情感全轉嫁到她身上,那樣的反應,彷佛她也是個隨時要離去的人一樣。

睇著她拾級而下的踽踽背影,安妮不禁臆想,姑婆的一生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使得她如此緊閉著心門呢?

這樣的思緒不過一瞬,下一秒她在打開天窗見著了恍若觸手可及的星子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狂喜的尖叫。

這樣的尖叫在夜里九點起就已靜默的村落自然突兀,可除了赫奇警示的咪嗚聲外,倒沒人探頭發出詢問。

那一夜,安妮和她的泰迪熊躺在床上,開著窗,睡在滿是星子的天幕底。

「短腿隻果派,短腿隻果派!」

Oh,Shit!又來了!

安妮怒然旋身自地上捉起一顆小石子,朝出聲方向扔了過去。

咚地一聲靜了片刻,接下來的發展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

上帝曾說,有人打你右臉時就該湊上左臉,這話是有遠見的︰

因為那些既然有膽敢在背後喊你短腿隻果派的人,絕對也會毫無顧忌地在受到攻擊時予以反擊。

不僅反擊,且是投桃報李地回敬大且多了數倍的石頭。

面對著即將飛王的石頭雨,安妮連鬼臉都還不及扮出就跳上了單車落跑。

扼腕!她想著,若自己有古龍筆下的彈指神功就好了,想像中,她一個旋身扔得小子們滿頭包;而現實里,她卻正被幾個義大利小表追得落荒而逃。

罵小表沒冤枉了對方,那些小癟三頂多十一、二歲,可仗著天生的長腿優勢,硬是把安妮這東方來的「微矮」女孩打入了短腿一族。

義大利人是熱情沒錯,可在這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地痞流氓、無所事事的街頭小霸王,像蒼蠅一樣無所不在。

安妮來到安奎拉拉已經兩個月了,學校還沒開學,她每日窩在家里不是學學義大利話、加強英語,就是陪著李黛絲打打毛線,再不然就是看赫奇捉老鼠,因為悶得慌,她才會選擇在黃昏時騎著單車到處走走,也才會幾次在無意間闖入小表們的勢力範圍。

安奎拉拉不像台北有隨處可見的網咖和KTV,于是乎,捉弄一個由外地來的東方短腿女孩,竟意外成了他們近來最有興趣的游戲了。

褪雖不及人長,可所幸安妮以前在學校跑過百米,貓捉老鼠的耐力賽對她不是問題,不過今天她卻犯了個錯誤,方向沒捉對,竟往郊外騎去,那兒雖有可容遮蔽的樹林與土墩,卻少廠曲折挾隘的巷弄。

換言之,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邊騎車邊惱恨,什麼叫短腿隻果派?!

身高一百五十六公分的她,在過住的十六年歲月里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矮了多少截,好吧,若真在這些外族人士眼里她算是矮了點,可那也該叫做「嬌小玲瓏」,而不叫短腿,OK?

至于隻果派?!

好吧,她承認若要她畫自畫像,只消用一只圓規畫幾個大小不等的圓圈即可完工,但這叫做女圭女圭臉,好唄?

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懂嗎?

雖然她是個極愛吃隻果的人,每日三餐外加消夜分別都要干掉一顆隻果方可饜足,可愛吃隻果並不代表就會變成隻果,就像愛吃榴楗的人不會變成榴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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