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求痴 第10頁

放下擎天劍,無名在楊慷舉眼前跪下了雙膝。

「是的,是磊兒,楊伯父,十二年前一別,佷兒已許久不曾向你請安了。」

「請安?還請個什麼安呢!都怪伯父沒本事,當年沒能護妥你……」楊慷舉搖搖頭,綻著淚花上前扶起他,並緊緊將他摟住。

「伯父花了一十二年都未能覓著你,原以為你也隨你爹喪了命,」認真審視著他,楊慷舉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樣兒的,磊兒,不負當年你爹那劍痴的盛名,青出于藍更勝于藍,這柄擎天劍是當年你爹深知守城不易特意托我代保管,今日,算是回到正主兒手里了。」

無名沒出聲,容著激動的老人抱著他既哭且笑,冷淡依舊的眸底雖覷不著情緒,但心底已是感慨莫名。

第五章

觥籌交錯,席上是珍饈百味,杯里是芳香美酒,每個人的臉上滿是劫後余生的喜悅,連素來冷著面容的無言也難得地松了唇眉,和那個他喊著楊伯父的老人多喝了幾杯。

每個人都是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只除了她,再度梭巡一遍,她更能確定了,真的,只除了她是不開心的。

齊珂珂悶聲不吭地將眼前茶杯兒使勁推遠了點,省得愈看愈惱,今日這筵席是感謝宴,人人眼前美酒不斷,只她,喝的是茶水。

原先那楊伯父也曾笑嘻嘻幫她斟滿了酒杯,卻讓無名給阻止了。

「她不能喝,」罔顧她不服氣的瞪大眼,無名幫她換了熱茶,「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什麼孩子?

齊珂珂氣惱的鼓起了粉頰,那模樣更像個孩子了。

為什麼?她不能理解地睇著那一口口輕啜著美酒甜笑著的段允兒,人家十七,我十六,不過差了一歲,難道就因為她身為江湖兒女,而自己是個公主,所以就連踫酒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這樣的氣惱還是次之,最可怕的是不過半日之隔,她的無名不但不再只是她的貼身侍衛,且還有了個怪名字。

張磊,三顆大石頭!

什麼爛名嘛,難怪他的脾氣始終像極了茅坑里的石頭,既臭且硬!

席間,楊慷舉飲酒暢談,連齊珂珂在內,眾人一並兒弄清楚了無名的身世來歷。

原來,他竟是南唐大將軍楚州防御使張彥卿的兒子,將門之後。那一年,後周世宗柴榮親率大軍渡過淮水攻打南唐,那幾場血流成河、鬼哭神嚎的戰役,最終雖因雙方人數及戰力懸殊而導致南唐的大敗,可也因之出了幾名寧死不屈的勇將,而為南唐爭了口氣。

張彥卿即是其中之一,任將之前,他曾是在武林里叱 一時的劍俠,為了保家衛國,他舍棄了浪蕩于江湖的風光歲月,在那轟轟烈烈的一役,他與部眾官兵千余人,一並奮戰至死,無一人降。

大戰前,張彥卿原要將獨子張磊及擎天劍一並交托摯友楊慷舉,可當年年僅十歲的張磊卻偷偷潛回了楚州,甚至,親眼目睹了那場大戰,最後,在父親死之前,他哭著和父親作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以保全張家血脈的約定,戰後,他被當成了戰俘,在那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囚牢里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歲月,直至遇見了齊珂珂。

「所以齊姑娘,」楊慷舉舉高酒杯敬向齊珂珂,「今兒個無論如何老朽都要敬妳一大杯,感謝妳當年救磊兒月兌困于囚牢,也讓我這無能老兒能在有生之年再度見著他。」

齊珂珂寒著臉拋掉了杯子,這一杯她不喝,她救無名不為張家血脈,不為眼前的老頭,更不為啥南唐國,她救他單單只因他是無名,如此而已。

「世伯,讓我幫她喝了這杯吧!」張磊一飲而盡,睇了眼陰霾著臉色的齊珂珂說︰「這丫頭孩子心性,讓人寵慣了,世伯別同她計較。」

「不計較,不計較,這麼可愛的小泵娘誰舍得同她計較?」楊慷舉呵呵笑擺擺手,「更何況,她可是咱們張楊兩家的大恩人呢!對了,孩子,對于將來,你有什麼打算呢?你還是……」他皺皺眉忍下嘆息聲,「還是打算再回南唐承繼你爹爹的官餃和衛國的志願嗎?」

看出老人的欲言又止,張磊睇著他。「楊伯父,你有話想說?」

楊慷舉皺眉,半晌後才慨然出聲。

「賢佷,以你的身手,回朝廷盡獻所學,這當然是咱們南唐人民的福氣,你父親當年成仁取義,他的官餃及爵位至今依舊保存著,見了你去,當今皇上應當也不會拒絕,只是……」

他的話語起了吞吐,「對于當今聖上平日的喜好作為,你雖遠在齊壇,應時有所聞,而這,也是我執意退出朝班、歸隱田野的原因之一,你要去,我不阻止你,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

張磊沉默著,當今南唐皇帝李煜,是個大名鼎鼎的詞人文學家,可也是個出了名的荒婬之主,他整日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這事兒自己又怎會不知曉,只是,這麼多年來他的努力,不就全是為著能完成父親死前的托付嗎?

難道他就這樣連努力都不曾便要放棄?

未見著楊慷舉之前,對于那些貶損李煜的傳言他都可以當成是訛語,可這會兒連南唐前相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對他即將盡忠的主子有什麼期望嗎?

好一會後,他一雙晶亮的眸子睇向楊慷舉。

「多謝世伯提醒,可這是我父親生前的托願,更是我多年賴以存活的信念源頭,不管成功與否,佷兒都還是得親自去試過了才能死心。」

點點頭,楊慷舉欣慰的拍了拍張磊的肩頭。

「好孩子,你倒是承繼了你父親的倔性和痴性,去吧,只要記牢了伯父的話,力挽狂瀾並沒有錯,但若當真大勢已去,天命難違,明哲保身並不代表是懦夫的行為。」

張磊不作聲,這些話他都懂,可能否做到,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好了、好了!咱們今兒個是為了喝酒而不是為了說話來的唷!」

朗笑出聲的是段殷山,他舉高了酒杯對著張磊。「張少俠,原先我同楊老爺子說,要率所有部眾在你跟前來個三跪九叩首,老爺子硬說不妥,是會折了少年人的福氣,可,這該怎麼辦呢?」浮著熱笑的段殷山搔搔首。

「你今日出面相救的大恩大德,真讓咱們感謝得不知該如何回報才好。」

「爹呀!楊伯父說得沒錯,」段允兒對著父親嗔笑,「張大哥才幾歲,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叟,讓你們一個三跪九叩首,不知情的人還當你們是在拜祖宗呢!」

「不懂規矩的小丫頭,瞧妳說的是什麼話?」段殷山雖是斥責著女兒,可依舊笑意未減,「跪拜是因著真心感恩,而且人家張少俠姓張咱們姓段,哪有什麼拜不拜祖宗的?」

「不同姓不打緊,日後,且有的機會。」

湊興著出聲的是楊慷舉,他笑盈盈的睇著段殷山,「老段呀,這一路上我和我老妻心底始終有個計較,你這女兒舉止大方,談吐有趣,生得芙蓉玉面,裊裊婷婷,原先咱們是想將她收為義女的,可現在卻起了另種心思,想為我這好佷兒……」

老人舉高掌擊下張磊肩頭。「向您討門親事。」

聞言段殷山大喜,段允兒則是紅雲過臉,垂低螓首盡啜著酒不敢吭氣。

「若能得到楊老爺子出面玉成此事,那自然是咱們丫頭的福氣了,張少俠少年英雄,日後定是一代豪杰,老實說,」段殷山慨嘆,「對于這丫頭的終身,老夫本一心想讓她嫁個文人書生平安度日,可經昨日一劫,心底才明白,一旦涉入了江湖則終生月兌離不出,日後若咱們鏢局當真有事,這丫頭既是姓段的,又怎能置身事外?所以,與其讓她不踫不觸,還不如幫她尋個有真本事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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