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娃娃 第6頁

一個躺在透明棺槨里的神秘女郎。

她是誰?

辛步愁全然忘了野豹,忘了師父,忘了一切,呆愣愣走向那眠在玉石里的少女。

就近打量,少女有著薔薇似粉潤的膚色,顯見並不是在死後被封入冰魄玉石的,辛步愁曾在醫書里見識過天山冰魄王石,可當時並不曾特別留意,直至這會兒才真正見識到它的神奇用途。

那少女該是被用瞬間乍冷的方式,由冰魄玉石封住了所有感官與呼吸,凍住了她全身膚理肌致的吧,她沒死,只是被人抑住了成長。

打量起那只玉石冰槨,辛步愁起了贊嘆,這樣毫無瑕疵完美的手法當今世上無人能出其右,換言之,是他的師父,華延壽將少女冰凍于此的。

可,為的是什麼呢?

辛步愁再向前一步,再一步,只為了能夠看清楚少女的模樣。

穴室中沒有燈火,光線是室外廊間那盞油燈透過門轉折而來的。

可這樣的光源幾經轉折,射在冰魄玉石上卻制造了詭異的絢麗效果,讓少女仿若托生于爛彩之上。

真觀清了少女之後,濃濃懊惱自辛步愁心底泛開,他不該看清她的,因為,這樣美麗而罕有的容顏將一生一世纏入他記憶底,永遠不得開解!

少女美得極不真實,恍若是讓人用細刃精心地一絲絲、一縷縷細細琢雕而成,那彎彎細細的黛眉,秀氣巧挺的鼻梁,線條完美而誘人的唇瓣,整個組合起就是一幅美艷絕倫,令人神搖意奪的絕美畫面。

還有她被困在玉石里的柔美無助,更予人一種縴弱待援的氣韻。

就這樣,十三歲的辛步愁呆看著眼前冰魄少女恍了半天神,直至角落里野豹的哀嗚驚醒了他。

他抱起野豹,拭掉了一路上留下的血跡,掩緊玄冶鐵門離開。

他治好了野豹,卻治不好他對冰魄少女起了迷戀的心思。

辛步愁不曾開口詢問過師父,有關少女的來歷及她的冰刑何時可解。

他尊敬師父、相信師父,不容許自己有質疑師父決定的心。

他發現,師父盤桓在靈樞屋里的時間極長,留在穴室里的時間也很長。

少女和師父是什麼關系?

少女又是犯了什麼大錯,何以師父要將她冰拘于此?

神秘的少女常常侵入他夢里,他常會夢見她由冰魄玉石中笑著起身,笑著同他說話的模樣。

夢中的她笑盈盈開了口,他卻沒法听見她的聲音。

他老揣思著少女的嗓會是什麼聲音呢?

他也想恪遵師父警語不下穴室的,可那少女對他卻起了神奇的魔力,致使他常會趁著師父下山時,去探看被囚禁在玉石里的她。

初初見著少女時,依模樣判斷,少女該是十五、六歲的及笄之齡,而他,不過十三。

年歲荏苒,他一次次去探她,他長大了,她卻沒有。

這一年,成化二十三年,辛步愁來到鬼墓山已然過了十一個寒暑。

這會兒,立于冰魄玉石前深情看著少女的他,已不再是當年那青澀少年。他已然長大,這會兒的辛步愁,是個二十一歲的男人了。

看著自己愛戀已久的人兒,在他心底,那股想將她救出冰魄玉石的熱火不僅未曾減熄,還似乎一年比一年更要熾烈。

眼看著,就要將他燒熔殆盡!

第三章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不可能?」

「天命不可違!」

「什麼叫天命?什麼又是天命?」

「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不需要?」辛步愁跺了足,「因為那是陰謀?還是詭計?師父!您明知咱們可以讓她活轉的,可為何,您從沒想過試試?」

「她現在這個樣不是好端端的嗎?」華延壽冷哼。

「好端端?!」辛步愁沉吼,「我們剝奪她應有的生存權利,摒去她應有感受世間美好一切的可能性,這樣還算好端端的?」

「這世間美好罕見,」華延壽語氣中淨是冰鋒,「多的卻是丑惡!步愁,」他冷目瞧向徒兒,「對于她,你似乎逾越了醫者當有分際。」

「那是因為……」辛步愁總算尋回了冷靜,「對她而言,我們身分並非醫者,而只是個,」他嗓音漠冷,「執行懲戒的劊子手?!」

「隨你評斷!」華延壽漠然,「此事毋庸再議!」

他提步離去,不曾回頭。

月光拉長了靜杵著的辛步愁的影,他冷著瞳,身子似被釘在地上,遠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

一個決定在他腦海中成形。

自從他的命被師父救起後,他從不曾違逆過師父的意思,更不曾質疑過師父昀任何決定,生平首次,他有了自主的意願。

他要救她,要釋放她,要讓她重新「活」在人世里!

轉回靈樞屋,辛步愁開始搬遷屋中所有物事,除了穴室中的冰魄玉石和他的冰魄少女,不久,他已將屋中重要典籍、針砭藥具另置他處。

接下來,他在穴屋里倒滿油料開始點火。

這是個艱難的工作,穴屋里溫度太低,火壓根點不起來,最後他只能選擇由平面的屋宇燃起,這樣做風險極大,他很有可能因為控制不了火勢不及逃生而葬身火窟,但他已沒有別的選擇了。

火勢終于燒到冰寒的穴室,冰魄玉石雖還不至于被火勢燒溶,但它的表面開始起了凝化,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冰珠在那透明的棺槨上綻起,捉緊時機,辛步愁將備妥的巨斧施出全力自棺槨中心劈下。

第一下,巨斧被匡當彈回,玉石文風不動,他不死心,用力一劈再劈。

烈火帶來了嗆人濃煙,卻也幫了辛步愁大忙,在數不清第幾個劈落後,冰魄玉石開始出現了裂縫,且急速地嘎嘎龜裂綻開,他再劈了劈才放下巨斧,一腳踢開碎玉石並抱出了少女。

少女依舊全身裹著冰霜,僵冷冷地沒有氣息,沒有知覺。

辛步愁謹慎地將這珍貴的寶物護在懷里,依著他安排妥當的退路竄出已然烈焰狂作的靈樞屋。

屋外,有他打點妥當的包袱,里頭有醫具、換洗細軟,還有他這十多年來陪師父下山診療時累積下來的銀兩盤纏。

表墓山上多的是奇珍異寶,只要隨便拿幾件就可讓他在外頭逍遙快活一生,可他想都沒想過,他的離去不是叛逃私離,若非為了想讓少女重獲自由,他從沒想過會有離開鬼墓山的一天。

但為了少女,他必須離開鬼墓山,因為他無法確定師父是否會再用「天命」兩字對少女不利,或者,再將她囚回冰魄玉石!

墨夜沉沉,靈樞屋的火光焰天不久就會引起深夜里熟睡人們的注意了,辛步愁抱著少女翻身上馬,雙腿一策喝著聲。

在火舌燃得劈劈啪啪的夜里離去。

●○●○●

八義集位于晉北,西北出關外,東行至燕京,是大明西北境一處頗具戰略位置之區,就同一般邊陲縣集般,這兒的人口並不稠密,大部分是過往商旅或出關將卒兵士罷了。

這一天,日頭正熾,黃沙蕩蕩,集子里的客棧來了個風塵僕僕的男人。

男人的出現引起了客棧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引起注意不光是因著那男人出色高大卻冷漠的外貌,還因著他懷中正抱著一位少女。

他肩上勁揚著黑黝長發,面若冠王,斜飛濃眉下是一雙漠如寒潭的黑眸,高大、英挺、瀟灑不羈,一如曠野千里駒。

他神色旁若無人,絲毫不在意四周好奇的眼神。

少女偎在他懷里,眾人好奇的目光只襯得著她側面,可光是側面就足以讓人看傻了眼,那該是個很美的少女吧,美得有些不太像真人。

「客倌!」掌櫃出了聲音,順手再給已看傻了眼的店小二頭上一個爆栗子,客人上門不出聲淨瞧著人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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