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醫娃娃 第9頁

「這丫頭……」華延壽冷哼,「命倒不錯!」

「比起那倒楣跟著你的丫頭,」湛碧落哼了回去,「星婼當然命好!」

「你是在指責我嗎?」

「不敢,」她淺淺勾起笑,「誰有膽罵死人對頭?老實說,你善當醫者卻不善當人父親,尤其那丫頭……」她略有喟嘆,「你能容著她的存在已算大量。」

華延壽不出聲,表明對這話題沒興趣。

「昭灕她……」湛碧落看得出眼前男人在听見這名時,神情明顯起了變化,「現在人在何方?」

「這次出門大半是為著她,」他冷著眸,「她被人帶走了,我希望能盡快找著她,這回陰錯陽差來了你這兒正好,彰榮王府會是她回復記憶後該會出現的地方。」

「恢復記憶?」她眸中盡是不解。

「冰凍二十年,她的軀體、容貌、智力不損,都還停留在她十六歲時的模樣,可卻會稍稍延緩了她的智能,乍重回人世,她會有段孩子似地重新模索成長過程,然後,」他眼神幽邈,「重回原來年歲並想起她曾有的一切。」

「在她恢復過來前,肯定會需要個醫術精湛的人守在她身邊的,而你,」湛碧落有些發急,「卻讓她被帶走?」

「這點你大可不用擔心,」華延壽漠然道︰「帶走她的人盡得我真傳,昭灕跟著他不會有問題的。」

她長聲一嘆,「如果昭灕不會有問題,那麼,回過頭我又得替朱見深擔心了,」朱見深即當今皇上,她憂心忡忡道︰「你當真深信當年卦象?」

「那道卦象是我師父親自佔出,之後我亦曾請我二師兄盤過,」他嘆口氣,「他兩人命格相沖,昭灕十七歲生辰必是朱見深死期!」

兩人陷入沉默,各有思量。

「如果我沒記錯,距昭灕生辰只剩幾個月,希望在這之前咱們能找著她,並想出解決的辦法。」湛碧落用著安撫的聲音道。

華延壽不出聲,什麼叫解決的辦法,殺了她嗎?

在他給了她冰凍二十年的刑期之後。

朱見深的命值錢,那麼,朱昭灕就注定該被犧牲?

徒兒辛步愁臨去前的聲音再度在他耳響起……

「我們剝奪了她應有的生存權利,摒去她應有感受世間美好一切的可能性!」

「對她而言,我們的身份並非醫者,而只是個執行懲戒的劊子手!」

懲戒?劊子手?

他心底滿是冷冷的痛,天知道他懲戒的是她還是他自己!

她整日躺在他面前,沒有溫度,沒有知覺,沒有痛苦,不會成長,不會衰老,永遠和他初初見著她時一樣的美麗,他卻只能在旁覷著她,完全無能為力!

對她的刑期無能為力,對自己不能停止的老去也同樣無能為力!

「當年你雖沒說……」湛碧落覷著眼前神惰復雜的男人,「可你是喜歡昭灕的吧?」

華延壽不出聲,眼神透過眼前的人望向窗外黑漠的夜。

「所以當年碧沁無論對你多用心,你都始終不曾動心,你雖遵聖旨娶了她,卻從不曾將心思放在她身上片刻,所以,才會有了今日的結果……」她睇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這麼多年了,難道你當真一點兒也不惦記她?不想知道她人在何方?」

「離開我,想必,」他冷冷自嘲,「她應該活得更好。」

「那倒是,」湛碧落點頭承認,「現在的她凡事已然看開,不再似年輕時的毛躁執著,那種愛個人就非得弄得天下皆知,矢志強求,完全不計後果的拗性了,」她忍不住笑,「回想起,她這脾氣倒與現在的星婼有幾分相似。」

她想了想,凝睇著華延壽,「當年威國大將軍麼女湛碧沁,這些年來都在碧雲庵里修行,法號怯情。」她搖搖頭,「至于真是心底膽怯了情?還是忍心卻除了情?這答案也只她自個兒有數了。」

怯情?!

華延壽沒作聲,努力消化著來自于湛碧落的訊息,眼前不由得浮現那在陽春三月天,發上綴著珠蝶兒,雙手叉在腰際,神氣十足老嚷嚷著她是威國大將軍麼女的女孩兒!

那曾是個多麼愛笑鬧愛玩耍的女孩兒,卻在苦戀他、苦恨他之後作了遁入空門的決定?

那個總愛纏捉著他的手嬌膩喊著我最最最親愛的相公,全然不在意身旁他那兩個師兄、三個師娘拉長耳朵笑彎了腰的那個女孩兒,最終──

竟選擇了「怯情」?

※※※

黃昏的天色,一聲聲叫喚在她窗外響起,她當狗吠,連眼皮都沒抬。

可那叫聲卻毫無倦意,也不在意她究竟是不是听到了。

「依姣妹妹!姣妹妹!」

「親親小姣姣!親親華妹妹!」

「小水餃、小湯餃、素花餃、小蒸餃、叉燒餃……」這前陣子還瘸了腿的男人還真有本事,將茶樓里所有「餃」字輩的點心全點到了名。

她冷哼,他如果餓了,該上的是酒樓茶肆而不是她這里。

「庸醫女圭女圭!」

砰地一聲,門被用力拽開了,晨風中,依姣站在朱佑壬面前,冷著眸。

「你在叫誰?」

朱佑壬笑嘻嘻道︰「怎麼,和自己的小寵物說說話不成嗎?」

「小寵物?」

依姣將視線移上他捧著的雙掌,這才發現了個小黃點,「這是什麼?」她踱向他,難得對他稍稍解除了戒心。

「一只生病的黃色小鸚哥。」

他眼眸雖是覷著手中奄奄一息的小鳥,眼角余光卻全著落于身旁女孩兒的一顰一笑,這陣子事忙,他已幾天沒見她了,看得出,沒他來煩她活得很不錯,可偏偏,他在忙碌中卻老沒來由憶起這個愛听「月光光」的落寞小女娃。

這種感覺很奇怪,沒原由地,就像有根針扎在你心口,拔又拔不月兌,卻會三不五時地隱隱作痛提醒你它的存在。

她雖和星婼生得相似,性子卻全然沒半點相同,星婼愛纏他,可偏偏,他只惦記著這總是漠然隔得遙遠的姑娘。

「它好像快斷氣了。」

依姣自朱佑壬掌心接過鸚哥,審視之後,她抬頭睇著他,「如果你真要它活下去,那就該帶給我爹,拿給我,是想它必死無疑嗎?」

「必死無疑?」他怪笑,「這麼慘?可它是只公鳥,喜歡給女大夫看!」

「你懂鳥語?」她哼了聲,「問過它本人?」

「是呀,「他笑嘻嘻,「我說如果你想給男大夫看便叫一聲,不出聲便是要女大夫,等了半天,它連哼都不曾哼呢!」

「病成這樣還能哼氣,那它可真是神鳥了。」依姣搖搖頭將鸚哥放回他掌中,「你帶它走吧,別說我現在手邊沒有藥石針具可使,就算有,我也沒把握幫它。」

「沒針具?」他將鸚哥揣在左掌,右手拉起她,「走!」

「上哪?」她掙了掙,冷著臉,「我不想去,也沒興趣。」

「有個地方許能救它!」她被他拖起不由分說地跑著,一路上,不少僕役丫環都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眼楮,他們這少年王爺,自幼聰穎卻老成穩持,處事雖屬率性,卻罕有未經思慮的莽撞舉止。

包別提,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有失身份地跑跳著了。

跑過幾處堂屋院落,過了一畦荷塘湖泊,再穿過幾道回廊,就在依姣已然分不清東南西北之際,朱佑壬卻突然佇了足。

眼前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有個小小的院落。

那院落乍看之下像極了鄉下民宅,有著竹籬笆環伺的那種,院落中心矗著一幢茅廬小屋,屋外院種了如茵花草,未近屋已聞到滿溢著花香。

他開了竹籬門拉她進了院落。

「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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