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凌情 第4頁

其他幾個皇子,耿凌曾陸續見識過,但大多僅限于筵席上的遠望罷了。

目前父親授業的,以十八歲以下的小阿哥、小榜格為主,已成年的阿哥多已另有王餃或公務在身,除了夜晚,少在宮苑里出現。

眾多阿哥里,耿凌印象最深的卻是四阿哥胤祺。

鷹梟似狠厲的雙眸,堅決而冰寒的意志力讓人心悸,這男人,該是那種為求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吧!

至于五阿哥胤佑,他又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一邊探索著這男人的寢宮,耿凌一邊起了好奇。

這不是她首次模入他房里,前兩次是為了熟悉地形。

依傳言,這男人該是浪蕩不羈的,可他的寢宮里卻干淨清爽得條理分明,這樣的清爽卻非來自于太監宮娥,誠如傳聞,五阿哥不喜熱鬧,他的寢官里除了幾天固定一班的清潔打掃外,罕見人跡,擁有的內侍數目是旁的阿哥所需的十分之一、這樣的干淨該是他自個兒的習性所致。

此外,其他阿哥無論娶妃納妾與否,寢宮內都少不了幾個侍寢的姬妾,耿凌曾因走錯寢宮,看到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東西,才明了了艷熾坊那些姑娘們的營生方式,也才了解爹在得知她跑到艷熾坊後何以氣成那副模樣的原因。

但在這五阿哥的寢宮里,除去宮娥,她竟不曾見過旁的女人,看來這家伙雖慣愛打野食鮮貨,卻不愛讓人縛在身邊,且毫不顧忌因此而毀壞名聲,否則這些有權有勢又有錢的阿哥們,個個都浪蕩得很,只是別人都懂得收斂,帶回寢宮關上門干活,不像胤佑,卻偏毫不忌諱地外出尋歡,明目張膽得可以。

來兩次都沒見到這男人,自然偷不到褲腰帶。

雹凌大可如海公公所言,到淨衣坊尋個替代的了事,但她不想用陰招贏得賭局,更何況,淨衣坊多的是海公公的眼線,這招也行不通。

最要緊的是,她喜歡這樣深具挑戰的賭局!

她盤算過,再忙碌的人,終究還是得要回到房里睡覺。

再機警的人,終究還是要解開朝服、外衣、中襦、褲腰帶,才能安眠。

而她,等的就是那一刻,拎了就走,待他明晨發現短少了東西,頂多傳內侍再補就是了,斷不會為這等小事而驚天動地。

是以,耿凌在這個時候潛入寢宮,掌燈時分,眾人在殿上用晚膳,她模入了胤佑的寢宮,躲進他床榻旁一只擱置朝服的紫檀木櫃里,櫃門上,她鑽了個細不可見的小洞,由這兒,她可以吸得空氣,亦可以窺伺床上人的動靜。

她來到櫃中,盤腿坐定,閉目養神,候著獵物上門。

癟中除了紫檀木香外,還充溢著股男人的氣息,粗獷而特殊的男人味,全然不似耿凌慣常在男人堆中嗅到的汗臭,那味道淡淡然,很好聞,卻不知何以,在她心底漾起熟稔的感覺。

熟稔?!雹凌搖搖頭笑自己,怎麼可能,那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呢!

這頓飯耗時頗久,耿凌樣樣都算妥了,卻漏了她那永遠閑靜不下來的性子,當今世上,能讓她靜下來的事情唯有睡覺。

是以,即使她再三告誡,即使她瞪大眼楮,即使她用力掐著自己,幾個東倒西歪的撞頭連連後,她干脆蜷伏在一堆衣服里,放縱自己夢周公去也。不礙事的,她告訴自己,只要一听到門聲,只要一听到有人進來,只要她睡飽了,只要……嗯,嗯,嗯,她就會精力充沛再度醒來,不礙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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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地久,耿凌也弄不清楚自個兒究竟睡了多久,但終究她還是醒來了,丟人的是,她不是自個兒清醒,而是被外面鏗鏘聲音擾醒的,剛回神的剎那,她忘了處境,伸展腰桿一個呵欠險險響起,是那成堆困著她的朝服提醒了她的所在。

耗子似地,她瞬間清醒,伸長脖子趕緊將眼楮貼上洞口外覷。

怎麼可能?!外頭明明有聲響,屋子里肯定已有了人,然而洞口望去卻只有墨黑,比起方才無人在屋里,窗欞還能透著月光時更加昏暗。

「怎麼可能?」

雹凌用力揉揉眼楮,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邊自問邊更加偎近貼緊在木櫃門板上。

「怎麼不可能!」像是回答她的問題似地,一個磁性低沉的男人嗓音自櫃外冷冷響起,櫃門一敞,來不及抽回身的耿凌咕咚咚由櫃中像坨軟泥似地跌出來,倉卒不備間,這一跤跌得著實難看。

男人聲音平靜漠然,「一根手指頭就抵住了洞口,能瞧見啥?」

燭火掩映下,她狼狽不堪地抬起頭望入一雙湛然若海,莫測高深的瞳眸底。

她看著他。

斑碩迫人的身形,他該是這屋子的正主——五阿哥胤佑吧!

他也看著她!

男人眼里原是冰冷和譏誚的,卻在瞧見她的模樣時,突然冒生一簇訝異的焰火。

棒著生生死死、霧霧塵塵的煙幕交替,她仿佛識得他。

而他,也似乎是熟悉她的。

一碗孟婆湯或許能阻隔前世記憶,碾碎愛戀恨憎。

但,阻不斷、碾不碎的,卻是那股心底的悸動吧!

第二章

矗立在耿凌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修長而結實,有個寬闊的肩膀和胸膛,雙眉極濃,兩排密密的睫毛下是深棕色的瞳眸,與漢族慣見的純黑瞳眸迥異,他的眸有如煙燻的水晶石,深不可測,目光灼灼,正毫無忌憚地打量著她。

他的鼻梁挺直,高聳雙顴,在在流露出他血統中的貴族氣質,威風凜凜,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傲視群倫,不可輕忽的冷漠氣焰。

回過神來,耿凌趕緊跪伏在地上,闖了禍,擔心的倒不是自個兒的小命,而是老爹的那頂烏紗帽。

「弘文院翰林太師太傅經筵講官耿介之子耿凌給五阿哥跪安!」

「耿介之?!」胤佑沉吟,他知道這人。

傳言若不虛,耿介之有個頑劣不堪的獨子在北京城里出了名的,心頭莫名緊繃,他蹲身用手執起眼前跪在地上少年的下巴,瞧穿著打扮,再听到耿介之名字,胤佑眉頭鎖了又鎖,這事兒肯定有些不對,這孩子的容貌明明就是那夜夜盤旋他夢中女子的模樣,但……他怎會是個男的?

「耿凌?哪個凌?」胤佑凝肅犀利的瞳眸不曾放過耿凌臉上每個表情,聲音卻微帶失落,「你是男人?」

「回阿哥!」見對方失魂落魄,耿凌只覺好笑,壓低嗓音,她道︰「凌是壯志凌宵的凌,爹喊我凌兒,草民不是男人……」見對方眼中一亮,她笑著續道,「草民只有十五歲,不是男人,只是個男孩子。」

「壯志凌宵?!」胤佑輕哼了聲,「名字倒是豪氣,只可惜……與你的樣貌不符,這麼晚你躲在我櫃子里做什麼?」

「請阿哥原諒草民擅闖之過,草民……」耿凌念頭轉了又轉,「草民方才見到有人私闖阿哥寢宮,原意是想幫您捉刺客,沒想到……」

「沒想到刺客沒捉著,竟在櫃子里頭睡著了?」胤佑諷刺著幫她接下話。

「您知道我睡在里頭?」耿凌瞪大眼。

「你那兩下子微末伎倆瞞得了誰?」胤佑輕哼道︰「你到過我房里兩次,我不動聲色,就為了想等著捉耗子,沒想到竟等到個嗜睡的耗子。」

雹凌哦了好大一聲,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所以……是你故意弄出聲音把我吵醒的?」她瞠著雙目,「你不怕我是刺客,等著殺你嗎?」

胤佑冷哼了聲,「有本事殺我的人不多,我倒想會會,前兩次發現有人來過我房里,我還當是我那堆整日吃飽沒事干的兄弟們又派人來盯梢,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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