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凌情 第12頁

「是不干我的事兒,可行行好,不管你和五阿哥想玩什麼把戲,下回別選蚌下雨天,搞得人家一身濕,喏!」小安子自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這信他護得緊,就怕被雨水打濕,他將信塞入耿凌手中,「這信是五阿哥臨去前叫我到這兒來交給你的。」

「臨去前?!」耿凌傻愣著無法思考。

「前幾日皇上召阿哥商議有關討伐噶爾丹的事情,皇上屬意讓阿哥任前鋒先至戰場視察情況,阿哥原在考慮,今兒一早卻去面謁皇上,接了此任,這事兒皇上急得很,午前便讓阿哥帶妥兵馬,拔營往天山去了!」

他走了?!

雹凌滿腦子亂哄哄地,對于小安子接下來的話語充耳未聞,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他舍她去了!為了遠離她,他竟然寧可上戰場與敵人廝殺屠戮?這原本是他最厭惡的事情呀!

「阿哥肯接此事,最高興的人莫過于皇上了,他一向惱五阿哥不問功名、不求顯達……」小安子說了半晌,發現耿凌壓根沒在听,忍不住瞪她一眼,「一個阿哥怪里怪氣,怎地你也被傳染上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趕回宮里了。」

風雨中,小安子如來時般匆匆而去,消失在雨里。

好半晌,耿凌才想起胤佑托小安子交給她的信箋,撕開封套,她取出素箋,上頭龍飛風舞,是他的字——錯誤無由眷戀。

短短六個字,沒有稱謂,沒有署名,沒有落款。

他果真無情,如傳言般,他甚至連讓她開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昨日他吻中的深情難道只是她的錯覺?

在他心底,難道只當她是個性格錯亂,痴戀著他的小男孩?

他怎能如此?連澄清的機會都不給?

連再見一面也吝于?

千山萬水,征途迢迢,再見何時?

也有可能,再見時已是生死陌路!

她原是深深愛著他的,這會兒,仿佛都已轉成了怨恨。

她將紙條撕成零零碎碎,像亭外的雨,又像她現在的心情。

一揚手,碎紙灑落雨中,黏入土里,她捉起裙擺踱出亭子,棄傘于不顧。

雨,亂了她的發,糊了她的臉,滑了她的鞋,耿凌摔了幾次,跌在黏膩的泥地里,如果繡花鞋能換成靴子就好了,她無意識地想著,繼之咬咬牙告訴自己,這一生,她總不能永遠這麼混沌不明,曖曖昧昧、非男非女地活著,總不能永遠讓人當成個「錯誤」!

雨始終不停,她的臉上,始終是濕濕的。

*********

清聖祖康熙帝于三十五年二次親征噶爾丹,大敗之于昭莫多。

棒年三十六年再次親征,噶爾丹兵敗西遁,會索諾木阿拉布坦之弟策妄阿拉布坦據伊犁反,伏兵阿爾泰山,將擒以獻功,噶爾丹仰藥自盡,大清版圖,漠北至此平定。

回轉京師,玄燁身子雖倦,心情卻是滿足的。

八歲即位,十四歲親政,十六歲清除了專橫跋扈的大臣鰲拜,之後,平定三藩之亂,和俄國簽訂尼布楚條約,妥善安置喀爾喀蒙古,派施瑯收復了台灣,現在又平定了漠北。

但在思至另一隱憂時,玄燁不由得鎖住眉頭,除了皇子繼位的問題外,其他事情算是均在他掌握之中。

在他第二次親征噶爾丹時,胤祁留守京師,並被授權處理各部院奏章,那次他做得很仔細,沒有出現差錯。但在隔年玄燁第三次親征噶爾丹時,這次,胤祁卻有幾件事情沒處理好,讓玄燁在得知後至為惱火。

第一件事情是胤祁動手打了平郡王訥爾泰、貝勒海善、鎮國公普奇,這跟玄燁向來寬厚仁慈的作風相違背。

第二件事情是胤祁派人搶了蒙古王公進貢的駝馬,這多少損害了蒙古王公對清政府的感情,也不符合康熙帝對蒙古各部的政策。

第三件事情是胤祁放縱女乃娘的丈夫,即內務府總管凌普,向屬下人隨意敲榨勒索。

雖然這些都是小餅失,但對于向來力求完美的玄燁而言,胤祁的過失令他相當失望,大清皇朝在他戮力經營下,已是個鼎盛而富庶的泱泱大國,他不想毀在不肖子孫身上。

玄燁想起胤佑,這麼多兒子里,除了胤祁,胤佑是最讓他殷盼的。

兩次親征,胤佑助他良多,雖有著一身過人武藝,這孩子做事卻毫無驕矜,對敵營降俘亦存仁厚之心,不思趕盡殺絕,頗有幾分他的影子。

只是,玄燁清楚,胤佑無心大業,旁人認定胤佑是頹懶無行,玄燁卻明白胤佑是重情,不願毀棄手足情分,他不喜爭權,這樣的性格其實並不適于皇家。

為了噶爾丹的軍情,將近兩年的時間,他戍守在漠北,連空暇時都不曾回轉過京師,這會兒噶爾丹自盡,大業已定,胤佑才與玄燁風塵僕僕回到北京城。

是夜,圓明園里燈火通明,筵席鋪設,近兩年為了噶爾丹的事情沉寂了一陣的宮廷夜宴重現。

筵席上,太後、皇上及幾個皇妃坐在首席,皇太子胤祁及此役中功勛彪炳的五皇子胤佑列于次席,接下來才是其他皇子、格格等人,滿滿一園子的人,再加上伺候著的太監、宮娥、侍從,這一夜真是熱鬧非凡。

玄燁先對眾人曉諭片刻繼之論功行賞,胤祁因著幾件事情處理不當被當眾叨念,胤祁紅了臉,原有意反駁,卻讓身邊的索額圖按了下來,胤佑則讓玄燁贊譽有加,但他沉靜的眸子依舊淡漠,沒有明顯的波動。

酒席熱烘烘開展,酒酣耳熱,眾人激烈討論著漠北戰事及近來京中軼事。

酒席過半,太後慨然嘆道,幾個孫子盡皆出色,只是已屆婚齡,還有幾個尚來訂妥婚配。

「男兒郎,成家立業,」太後睇著幾個較年長的阿哥,「得先將心思定下,才有法子全力在事業上有所作為。」

「太後教誨得是,」接話的是惠妃納喇氏,她是玄燁第一皇子胤琪的生母,只要有任何機會能夠顯彰兒子,她總是表現得很熱切,笑著環顧眾人,她朗聲道,「咱們胤琪自從娶妻生子後,一心一意地,就是在大清的繁盛上。」

「是嗎?」冷哼了聲的是榮妃馬佳氏,她是皇三子胤祉的生母,胤祉與胤祁是同伙,自是與胤琪不對盤,「可咱們听說大皇子近來都與那些西藏喇嘛搞在一起,听說那些喇嘛天天淨愛搞些邪術詛咒,若是真的,可真讓人憂心呀!」

「是哪個吃飽沒事干的家伙胡嚼舌根!」納喇氏氣紅了臉,睨了馬佳氏一眼,「咱們胤琪若當真有施咒的本事,那些個整日愛搬弄是非的家伙就該遭殃了!」

「你……」

「夠了!」太後一喝,沉聲道,「皇上日理萬機,御駕親征,回到家里,希冀的可不是你們這些尖刻攻訐的言語。」

「太後莫惱,」笑嘻嘻出來打圓場的是胤祺的生母德妃烏雅氏,這是個出了名頂圓滑的和事佬,「咱們皇子個個均是人中俊杰,大清又是泱泱大國,年年想同咱們攀搭結親的各國公主、貴爵,擋都擋不盡,這事兒太後莫愁。」

「那倒是……」太後呵呵淺笑,眼眸轉向胤祺,「說到這,胤祺,瞧你額娘說得如此篤定,你自個兒可曾有過盤算?咱們北京城里多的是名門淑媛,如果你有瞧得上眼的姑娘,可得讓祖女乃女乃知道。」

「胤祺謝過祖女乃女乃關心,其實……」胤祺望向玄燁,眼神略顯局促,「胤祺正有此類事情要等著阿瑪歸返並給予指示,今日逢祖女乃女乃提起,否則孫兒還在盤算該如何向皇阿瑪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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