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凌情 第22頁

「還有……那幾個當時在胤祺受傷時在他床前大肆撻伐你狠心唆使歹人布局弒兄的人,這會兒竟然全啞了,連氣都不敢多吭呢!」

雹凌說得興起,半天才發現了胤佑的安靜。

「干嘛不說話,」她嗔笑,回轉身在馬背上橫過一足,側坐著蜷在他懷里,雙臂纏環在他頸項,嚷道︰「你不開心嗎?」

他揉亂她的發,磁性嗓音揚起,「這是什麼傻問題?」

「騙人!」

她不放松,「你的眼楮告訴我,你心里有事。」

他搖搖頭,靜默半響,淡淡然出了聲音,「我只是好奇,你為何一定要跑去拿那只木盒罷了。」

「嘿!這可不是一般的木盒……」耿凌自懷中取出音樂盒,珍而重之上緊發條,讓白紗少女和悅耳的樂聲在兩人之間泛開,她語帶敬畏,「這叫‘西洋音樂盒’,是胤祺送我的生辰禮物,不但聲音好听,而且不怕耗盡,想听時只要旋緊這只鐵條……」

「夠了,凌兒,我知道這東西,我並不想知道這麼詳細。」

雖然胤佑努力掩飾,耿凌還是看到了他垮下的臉和冰寒的眸。

「為什麼?」耿凌清朗的目光透著不解,「你不喜歡這音樂盒嗎?」

「我不喜歡的是……」胤佑冷著聲音,「‘他’踫過的東西!」

「這是什麼意思……」感覺出他語中意有所指,耿凌微惱問道,「你指的是物品還是人?」

「凌兒,我知道這事錯不在你,即使你……我還是要你!」

「夠了!我要下馬!」

雹凌冷冷出聲。

「凌兒,你別這樣,我的意思只是……」

「我要下馬,你听不懂嗎?」掙開胤佑,耿凌也不管馬兒尚在奔馳,縱身下躍,連同她懷中的音樂盒一塊兒摔落地上,胤佑急急勒停馬,躍子急急跑向伏在地上撫著腳踝的耿凌。

「你瘋了!不要命嗎?」所幸她習過武,懂得自我保護,這一跤才沒跌斷她的脊柱,只是在她手臂、腳踝上已劃破了幾道斑斑血痕,還有她的足踝,瞧那樣兒,該是挫傷了筋骨。

另一頭,散落一地木屑鐵片的,是她心愛的音樂盒,白紗少女先是空轉了轉,繼之,再也不會動彈了。

雹凌推開他,刺蝟似地冷目低吼,「別踫我!」

「凌兒!」

胤佑嘆口氣,收回手。

「你不是不踫他踫過的東西嗎?」氣紅了眼眶,耿凌提高嗓音,「你連問也沒問就定了我的罪,虧我自恃你知我,卻沒想到,你同外頭那些閑雜人等有一樣的心思。」

「凌兒……」他喉頭發苦,擠不出話。

「不用再說,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再跟著你的必要,省得你見了心煩,我看了討厭!」推開胤佑,她跛足前行,卻讓胤佑用力攔住。

「對不起!凌兒……」他一臉苦澀,「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信不過那只豺狼,我只是在嫉妒,我不喜歡他看著你的眼神……我知道他行事向來別有用心,但對于你,卻似乎有所不同。」

「你信我?!」

雹凌哼了聲,用力掙了掙,卻徒勞無功,「你若信我,就該知道我心底只有你,今日我若真的已經從了他,我還有顏面肆無忌憚地跟著你離開嗎?」

淚眼模糊,她恨恨低語,「世人都當我是水性楊花的女子,背後批評我自小沒有灌輸女子貞節的觀念,扮著男人的樣子在男人堆里胡混著長大,猜測我的入幕之賓定如過江之鯽,才會與你們這對兄弟牽扯不清,還害得你們倆為個女子,兄弟哄牆,身敗名裂……」

她用力拭去淚珠,咬咬唇,不許自己哭,「背著我,人人喊我是‘禍水妖女’,我不是听不到,不是沒知覺,只是為了要讓你回來時找得到我,除了佯裝不在乎,我還能怎辦,難道去敲鑼打鼓告訴大家,我耿凌只不過是你兄弟倆角勁的一只棋子,只是個由著你們爭來奪去的布偶罷了!」

「別這樣,凌兒……」胤佑心疼地想將她攬入懷中,卻遭她猛力抗拒,她一再怒斥吼叫著——

「別踫我!」

胤佑卻不予理會,好半晌,在臉上、手上分別留下深深爪印後,他才將這只小野貓馴服擁在懷里。

「凌兒!在我心底,從不曾將你當成與人角勁的布偶,你這話對我不公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哼了聲,她別過頭不肯看他。

「那一夜,在‘絕風崖’下,我捉緊著峭壁上的礁岩,胸口的血不住地竄,風狂雨驟,我的手懸到不住地打著顫,我掛在那兒迎著風雨直到天明,因為我始終沒有力氣攀爬上去,心底不斷有個聲音誘著我,何苦如此不認命?手一松,一切都結束,再也沒有痛苦了,不是嗎?」

「是你,凌兒。」

胤佑嘆氣,「對你的愛是支撐我能熬下去的原因,‘天上地下,生死相隨!’這是你告訴我的誓語,我不能背誓,更舍不下你,所以我活了下來。」

風沙沙地掠轉在樹林間,兩人無語。

胤佑柔著嗓音打破沉默,「別再生氣了!凌兒,畢竟咱們都是熬盡了千辛萬苦才得以相守的,不是嗎?」

雹凌不作聲,依然沉默。

抱起耿凌,胤佑往候在一旁的馬兒踱去。

「等一下!」耿凌突然出聲,自他懷中掙下,跛著足走到散落一地的音樂盒碎片前蹲。

「砸爛了……」

她語帶惋惜,拾起白紗少女,少女臉色依舊安詳,依舊漾著笑,只是白紗裙上沾了不少泥漬,臉也髒了,月兌離了木盒,她再也無法起舞,至于木盒,鐵片零件及木屑散了一地,再也無法發出悅耳的聲音了。

「對不起,」胤佑喃喃低語,蹲在她身邊,「我再去幫你找個一樣的。」

「不了……」

雹凌搖搖頭,將白紗少女揣入懷中,悶著聲音,「再找也不會是原來那個了,對于會被砸爛的東西,還是別放入感情的好。」

胤佑不語,抱起她送至馬背上,摟緊她奔馳在風中。

他會用時間向她證明,他對她的愛是永遠砸不爛的!

*********

寅夜里,馬蹄終于停止。

胤佑皺皺眉,極目望去盡是山林野地,他是可以不用休息,徹夜奔蹄,凌兒卻不行,這丫頭一路上盡是顛來倒去,瞌睡連連,但再走下去也挨不著村落,看來今夜也只得在這野地里將就了。

他先將昏睡中的耿凌抱下馬放在一旁。再將馬繩縛在樹干上,繼之開始尋覓,最後終于在一處淙淙溪水旁邊發現了個小山洞,將里頭打理干淨,鋪妥干草枯葉做為床榻,再在洞口外生了堆柴火後,才去將耿凌抱過來。

抱著她踱入洞的剎那,胤佑忍不住苦笑,這個簡陋的山洞與她住邊了的雍親王府有天壤之別,明早她醒來看見事實的殘酷面,會不會後悔跟了他?

胤佑將她輕輕放在于草床上,揉揉她的發,深情睇著她,若不是感覺得到她淺淺的呼吸,他真要以為他又在做夢,畢竟,他已夢過她千回!

「胤……」

她翻轉身子尋個舒服的位置,他懸著心,因著她的翻身,使得她在夢中的話語,只能听到前一個字。

胤佑眼中泛起陰影!

轉過身,他在山洞里找了個角落盤腿坐定開始補眠。

突然間,她的尖叫聲驚醒他——

「胤佑!胤佑!」她在夢中高聲喊著。

他急急沖到她身邊,見她滿臉淚痕,雖覺心疼,卻又是忍不住的開心,畢竟,這次他總算听清楚,她喊的是他的名字。

「沒事了,凌兒,我在這里,你只是在做惡夢!」

雹凌伏在他懷中抽抽噎噎,「我看見你被人追殺懸在崖上,突然‘匡啷’一聲跌下谷里摔碎了……」她抱緊他,身子微顫,「就像我的音樂盒!就像我的白紗女圭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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