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嗎這麼火大,是昨晚咱們獄中差爺對姑娘怠慢了?還是……寧姑娘金枝玉葉住不慣牢房?」柑較于她的怒氣,他顯得氣定神閑。
「多謝雲捕頭關心!」她深吸口氣,逼自己擺出笑臉,她不該讓這家伙牽動情緒,發火無濟于事!他開心,她得比他開心三倍!「牢里設備周至,小妹住得很舒服,如果可能還想多住幾天!」
「看來也是,听獄卒說,姑娘不但頗能自得其樂,甚至還廣結善綠。」雲行止睇視著目光猶帶不馴的寧寧,「對姑娘交朋友的本事,在下實在敬佩,只是,此次將你拘禁牢中,是讓你思過,但如今看來,這方法欠妥當。」目光平靜如波,他續道︰「對于特殊犯人似乎不該用舊方法對待。」
寧寧忍不住笑,她贏了,大胡子對她設轍了,「所以雲捕頭決定放棄,放小妹回家?」
「不!」他搖搖頭,眼神莫測高深,「在下想過,依姑娘頑劣的本性,我只好親力親為,將你帶在身邊一塊至外巡案,期望能改變姑娘的劣性,思過向善,直到能確定你的存在不再對鄉里有所威脅時,才能放你自由。」」這、這——不好吧!」她結結巴巴的,有種被對方逼入死角的感覺,「為了區區一個小丫頭偏勞雲大神捕,小妹過意不去。」
「寧姑娘不用客氣。」他淡淡而語,「為地方除害本是在下萬死不辭的職責。」
「絕代狂徒堪算一害,小妹無法與之相比!」這會兒,她倒蠻客氣。
「能相比、能相比,」雲行止笑語,「帶壞地方純良風氣,這事兒若不根止,後患無窮。」
「雲大胡子!」寧寧不願再忍耐,打死她她也不要跟他出門!
她惱恨的怒吼,「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耳朵有問題?眼楮有問題?我說了,我寧寧絕不跟著你!我要回家!」
他掏掏耳朵,漫不經心的淺笑,」有問題的是你,寧寧姑娘,我听得清楚,說得也很明白,我要你跟在我身邊巡察。」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她氣缸了眼楮,「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也得要。」雲行止亳不動怒,「在沒能改變你的劣性之前,我是不會放了你的。」」你會後悔的!雲行止,若你真硬要將我留在身邊廣寧寧恨恨的進出話,「我發誓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寧寧臭著張臉騎著馬跟著雲行止後頭緩緩前行,在他的交代下,雲逍遙已向寧家上下稟明,雲行止要將寧寧留在身邊一事。
方才出縣衙前,雲逍遙竟還笑嘻嘻的直同她道恭喜。
「寧姑娘,能與我大哥同行出巡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他一貫笑意盈盈,「你能不費吹灰之力得著這殊榮,可真羨煞了她們呀!」
放你的狗屁,她在心里頭咒罵不休,這等殊榮哪個傻姑娘要,她雙手奉送!
生氣歸生氣,飯還是得吃,晌午時分,兩人下馬進了西湖畔最大的酒樓「湖香居」用膳,雲行止叫了一桌子菜,又是西湖醋魚又是柳葉香酥、粉蒸豬蹄的,看得寧寧半天止不住涎,卻又拉不下臉開口討吃。
「吃點兒東西,待會兒才有精力繼續恨我。」雲行止在她眼前添了雙碗筷。
想想也對,反正吃他的、喝他的,干嗎要對不起自個兒的肚皮?
想開後,她開開心心舉筷呼嚕嚕進食,將平常謹守的禮儀扔得遠遠的,吃得菜飛飯舞。
不多時,滿桌佳肴被她以橫掃千軍之勢掃光,飯菜灑得滿地都是,原是個漂漂亮亮的大姑娘,這會兒.一臉飯粒殘菜再配上下巴的湯汁,例像只從餿水桶抬起頭的小豬玀。
她的表現總算引起了雲行止的注意,「瞧你這模樣……」
她滿心歡喜的等著他的話接下去,半晌後,卻听到——
「使我更加堅定該將你留在身邊的決定。」
她嘆口氣,不再和自己過不去,舉起袖子快快不樂的拭去一臉嚼心的飯菜湯汁,心底有種孫悟空遁不出如來佛手掌心的痛苦。
她轉頭望向窗外,注意力陡然被外頭的一幕吸引住。
石板道上,有個婦人拖著一個男人的褲腳哀哀哭嚎拉扯,男人懷中抱下個襁褓中的嬰孩。」女兒還我!還我!」婦人嗓音嘶啞,看那模樣俱是產子不久,尚在坐月子。
「去你媽的!這死婆娘,老子懶得再與你浪費唇舌!」男人狠狠一腳踢開她死纏的手,咕咚一聲,她額角檀上路旁的石墩,鮮血進流,她卻仍不死心,不顧傷勢的再向他爬去,「還我!還我……」悲淒的哭音引人動容。
兩人身邊雖圍了不少人,但因男人極凶狠,一時間,竟無人出手過問。
見婦人受了傷,男人絲毫沒有軟化,揣緊嬰孩便要離去,驀地卻讓由酒樓中沖出的寧寧用給擋下。
「光天化日下,明日張膽奪人孩兒!」她正氣凜凜,「你眼里還有王法嗎?」
「王法?!」男人呸了聲,」這是我自個兒的孩子,王法可曾規定做爹的不能抱走孩子?」
「爹?!」她愣了愣,「你是孩子的爹?」
「姑娘!」婦人爬過來,寧寧傾身扶起她,原想帶她拭去額上的血,她卻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尋求寧寧能伸出握手。」好心的姑娘,求你幫幫忙,將我女兒從她那該死的爹手里抱回來,小丫頭命苦,出世不滿三十天,她爹……」她泣不成聲,「竟想拿她去抵賭債!」」你這婆娘,怎地如此死腦筋!」
男人怒火熊熊,恨聲道︰」家里面已經有了三個兒子,還嫌不夠煩嗎?要女兒,咱們再生便有,可今日我若不能拿這丫頭去抵債,對方不會放過我的,到時你連丈夫都沒了,還想生個屁呀!就讓我趕快去了結此事,從今天起,我牛老二決定戒睹,再也不賭了!」
「你說要戒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牛嫂大聲嘶叫著,「爛賭鬼,家里沒米沒糧,你卻日日流連賭坊,干脆被人砍死在外頭算了,我和孩子們寧可沒有這樣的夫君、這樣的爹爹。」她嗓音疲軟,罵歸罵,對丈夫仍有不舍之情。
「秀娟,信我最後一次。」見妻子軟下,牛老二放低嗓音,眼眶泛起潮紅,「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之前我去賭,還不是了心巴望能改善你和孩子的生活,若非手氣太背債台高築,今日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孩子是你跟我一起生的,我也舍不得呀!
「只是,你該清楚那些賭坊打手有多可怕,他們撂下狠話,我積欠的賭債今日再不償清,便要剁了我的雙手雙足……」
牛老二打了個寒顫,「只怪丫頭命苦在這時候出生,但若非‘天記賭坊’與‘飄香苑’是同個主子經營,願收她抵債,這事兒我也不知該如何善了……」
「將女兒推入火坑便算善了嗎?」出聲音的是雲行止,趁牛老二不備之際,他出手奪過嬰孩,送回哭泣的牛嫂懷里,冷聲道︰」即便孩子是你生的,你也無權將她賣給別人。」
「你是什麼東西?」牛老二火冒三丈,「憑什麼插手管我的事情?」
「在下什麼都不是,」他氣定神閑的,「只是個好臂閑事的人!」
天記睹坊大當家範問天皺著眉頭望向眼前一臉刺髯,未發一語卻有著迫人氣勢的壯硬男子。他身旁站著畏首畏尾的賭坊常客牛老二,後面則跟了個手中抱著嬰挾的婦人和一個縴巧秀麗的女子。
瞧對方模樣,許是來幫牛老二這只賭鬼清償賭債的吧!只望這家伙身上可別少帶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