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夫小妹 第6頁

「我只是教你讀書識字,可沒正式讓你拜入門下收為弟子,夫子是你自個兒喊的,」許霆昊嘆口氣,「現下我不想同你爭論,你再不認真學習,明兒起我就取消這晚課,以免白耗時間!」

吐吐舌頭,楚憐兮知道夫子生氣了,雖無法理解他氣些什麼,但安靜點兒準沒錯,乖乖地,她開始上課了。

紅葉莊楚三小姐有個病癥,是全莊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這指的不是她滿腦子稀奇古怪念頭及刁鑽任性的脾氣——雖然以上那兩點同樣無藥可醫。

自解事起她便愛雪成痴,也不知是不是和她娘的名字有個「雪」字有關,小憐兮就是愛極了那晶瑩剔透但若遇著光便要綻放炫人光芒的神奇寶物,即使這個寶物伴隨而來的是冰冷濕透的寒意。

紅葉莊的人都知道她這毛病,每年的雪初初落下時,照顧她的丫環管事們總要松了口氣。

「下雪了,三小姐的痴病要犯,只會呆呆靜靜地盯著落雪不放,咱們可以安靜一陣子了!」

爹娘和姐姐們都知道她這性子,卻沒哪個會跟著她瘋,只一個許霆昊例外。

他留在紅葉莊的第一年冬天,那第一場雪下得繽紛雪艷,他原不覺有異,卻在入夜時發覺一整天里都少了個專門壞事的小丫頭來打擾,尋遍各處最後卻在楚天翱為儲書之用請了工匠師父砌成三層樓高的藏書閣懸梁外頂處,找著了一個幾乎要凍僵身子的小小人兒。

在一旁青龍、白虎等瓦獸環伺下的楚憐兮縴小到幾乎瞧不真切,她的鼻頭早已凍得通紅,肩上身上也積了層薄雪,像個小小雪人兒,她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寒意,痴傻了地抬著頭雙掌向上,承接那已在她掌心累積成山丘狀的落雪。

許霆昊走近她身旁坐下,學著她目光向上瞧著墨黑夜空里紛然落下安靜的雪片。

「需要爬上這麼高的地方看雪嗎?」

「當然了!」小丫頭的聲音少了往日的乖戾,她一臉酣醉神情,「這兒是莊里最高的地方,模到的雪當然最干淨呀!」

許霆昊沒再搭腔,卸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任由她守了一夜的雪,而他,守了一夜的她。

這場賞雪的結果是第二天兩人均發了高燒,許霆昊身子壯只病了三天,而小憐兮卻躺在床上個把月,還曾一度燒到差點兒停了氣息,嚇壞了她的娘親慕晴雪,整日守在床榻旁抱著那病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兒直淌淚。

在楚憐兮終于痊愈恢復往日生龍活虎神采時,楚天翱也下了道「禁雪令」,凡是下雪的日子里,任何人都不許讓三小姐走出屋子,違者重罰,要看雪只許隔著窗欞。

「尤其是你,霆昊!」楚天翱沉著聲,「你太縱著這丫頭了!」

第二年楚天翱在許霆昊的要求下幫他請了個做琉璃的老師傅到家里學手藝,楚天翱一直不明白這

孩子是何心思,怎會突然對這項手藝起了興趣,但他向來事事順著他,也知道他的性子不願對自己的行為多作解釋,所以也不多問,卻在那年的第一場落雪時弄了明白。

大雪紛飛中,楚憐兮見著門外盛宴卻被關在房內無法出門,正自悵然懊惱時,許霆昊敲開了她的門,分幾次遞進來了一壇一壇的琉璃罐,她驚訝地發現他用各色琉璃燒制成各種形狀的容器,紅、橙、藍、綠等各種色澤,圓形、方形、不規則形等各種形狀,惟一相同的是它們都盛滿了白皚皚還新鮮著的雪。

「這些雪都是在藏書閣屋頂上接的。」

他依舊淡淡然地仿佛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她卻駭然地在燭光掩映下發現透過琉璃反射出的五彩

雪光冶艷地有如鬼魅般攫獲了她的心魂,使她更無可救藥地戀著雪,她開心地撲在他懷中,摟著他的頸項感動得無法言語。

「我還在想著怎麼偷偷溜出去呢!」

「不許!」他一臉正經,「你的身子抵不住你看一陣了,待雪融了,再幫你換新的。」

「我已經夠壞了,」她低語,依在他懷中凝著一屋子亮燦燦炫著流光的雪,有著片刻失神。「你這個樣兒會把我寵壞的!」

他不說話只是攬著她,他就是喜歡寵她,喜歡看著她的笑,喜歡她的一切,即使這個丫頭壓根不明了他的深情!

這一年冬,許霆昊依舊為楚憐兮準備了「琉璃雪宴」,不同的是,明年他就得返回洛陽,他希望在離去前讓這個遲鈍的小丫頭知道他的心。

「哇!夫子!」楚憐兮驚叫著開門,接過他手中一盞盞各色琉璃雪盅。

「一顆心,兩顆心,大的心,小的心,藍的心,紅的心!」楚憐兮邊排邊數,臉上起了疑惑,「夫子,其它形狀的模子是不是壞了?不然何以今年你給我的全是心?」

「沒壞,」他淡然回答,睇著她的眼神卻亮過台子上搖曳的燭火,「只是想讓你看清楚點兒我的心。」

「看清楚點兒你‘做’的心!」楚憐兮糾正他,一臉得意,「用詞不當愧為夫子也!」

小腦袋轉呀轉,她粲笑出聲,「我懂你的意思了,咱們夫子動了凡心!」

她習慣性地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貼著他,一臉賊笑低語,「說吧!我答應不告訴別人,是哪個倒霉鬼被選中了要當我的師娘?」

她猜著,「是盼兮姐姐?」

他搖頭。

「是倩兮姐姐?」

他再搖頭,鼻端嗅著她甜甜少女馨香,心下微惱,努力抑下想吻醒這個笨丫頭的沖動。

「是桃兒?是蕙兒?」卻見他一個勁兒的搖頭,臉色愈來愈差。「是莊子外的人?」

他泄了氣宣告放棄,冷冷道︰「別再猜了!」

楚憐兮滿臉疑惑,低語,「你這幾年幾乎都在莊子里,不是我的兩個姐姐,又不是府里的丫環……」

楚憐兮驚叫,「不會吧!昨兒見你同膳房里的余嬤嬤多說了兩句,你不會是……不會是看上她了

吧!」她用著同情目光看他,「她的年紀可以做你娘了,又是個寡婦,許伯伯不會同意的。」「我同她說話是因為你前兩天老嚷著頭疼,我讓她幫你炖些東西補身子!」他沒好氣。

「真是我的好夫子!」她嬌笑,「要不是知道夫子關心弟子乃天經地義的事兒,我真要懷疑你喜歡上我了。」

他的心漏跳一拍,摟著懷中人兒,嗅著她熟悉的甜香,他悶著聲,「我不能喜歡你嗎?」

「當然可以呀!」小泵娘抬起坦蕩蕩雙眸,一臉固執認真,他的心正為著她的回答躍動不已,尚來接話卻听她接了下去。

「我也是好喜歡好喜歡你呀!整個莊子里,我連爹的話都不太搭理,可你的話我都乖乖照辦喲,因為我知道你最疼我,瞧這滿屋子的雪,你對我的好,我可都惦在心底,你是我永遠永遠最喜歡的昊哥哥、好夫子呀!哎呀!瞧我這個迷糊鬼,」她躍起身,「我的雪太靠近燭火會溶的!」覷著那在屋里團團轉的小丫頭,他尋思他對她的心就像燭火,只望有一天能溶了她那裹在心竅外頭笨拙的冰層。

但另一個更大的可能是到了末了,他的心被燒熔殆盡。

一疋銀瀑自高聳山頭狂泄而下,激濺飛散的水珠子亮閃閃地炫著光,轟隆隆的水聲直如千軍萬馬

激戰時發出的奔嘯聲撼動人心。

一條銀白身影由瀑布下頭往上竄升,持著劍的人影輕足點落攀高,完全無視于強大的水柱沉壓于

身子的阻力,眨眼間便已竄至瀑頂,人影一個旋身後翻,喝了聲,「蛟龍躍泉!」由山頂躍下,頃刻間沒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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