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大哥,」崔念湘雙眼滴溜溜的轉著,手指將幾綹散落的發絲勾向耳後,惹得幾個挑夫色授魂與。「這你可就錯了,奴家既非劫財,更非劫色,而是……」她眸子升起陰冷神色「劫你們的命!」
兩束艷紫彩帶立時從她背後勁射而起,直取眾轎夫頸項。一干色迷心竅的粗漢,這才知小命危矣,紛紛四散而逃。崔念湘瞼上浮起玩味神色,手中彩帶就像有生命般緊追不舍,如同玩弄老鼠的惡貓。
龍如曦拔起綁在靴上的湛盧,連鞘帶劍的在半空中卷上飛竄的絲帶,沉聲道︰「今日乃龍某大喜之日,還請崔樓主予在下一份薄面。」換言之,就是有帳改天再算。
崔念湘咯咯嬌笑,無可無不可地看著落荒而逃的挑夫,讓指間絲帶隨拉扯之力滑過,直到月兌手而出,無主的在湛盧鞘上飄飛,答非所問道︰「龍公子似乎對奴家的飄帶頗感興趣,那麼送了給您做賀禮可好?」
龍如曦甩腕蕩劍,頭也不回地任絲帶離鞘,終至隨風沙無影無蹤,不動聲色地回道︰「若樓主欲至寒舍喝杯水酒,龍某必倒履相迎,但不知樓主如此半途攔路,究竟意欲何為?」
崔念湘美目流轉,含嗔帶怨地瞅了龍如曦一眼,道︰「奴家沒接到喜帖,豈敢厚著瞼皮討水酒喝?況且,龍公子您不怕未過門的娘子喝醋嗎?一
龍如曦蹙眉沉吟,對崔念湘的言行大惑不解。梅冷合三番四次想取他性命,卻都因小覷他的實力殺羽而歸。但江湖人士最顧忌的就是得罪他這類的王親貴族,畢竟就算門派實力再強大,還是抵不過官府的人力,所以多數都是與官府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像梅冷閣這樣主動來挑釁的,可說是十分少見。
除非……他眼神一凝,電一般射上俏立一旁的崔念湘,而崔念湘不但不害怕,反而踏前一步,嫣然笑道︰
「怎麼,龍公子緊張了嗎?」她雙眼轉向久無動靜的花轎,笑容透出悚然寒意。「奴家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與龍公子結發共枕,白首偕老?」
她倏地拔身而起,從衣袖滑出的皓腕帶出一把喂上濃黑劇毒的薄劍,直往轎頂而去。龍如曦俐落的翻身下馬,湛盧離鞘而出,撲天蓋地的劍光纏上崔念湘,兩人頓時斗成一團。
就在此時,仍舊是一襲紅衣的莫曉湘鬼魅般出現,彎刀斜格而入,分開兩個酣斗的身影,也阻下龍如曦的劍,讓崔念湘趁勢翻身上轎,薄劍沒人轎頂——
轎門砰一聲被踢開,身著鳳冠霞帳的向水藍從轎內斜沖而出,一身珠翠隨之叮當作響,笑道︰「崔樓主這樣折我的花轎,教我待會兒走路去相公家嗎?」這女人居然連別人結婚也來喊打喊殺的,要不是知道她的底細,還以為她是找老情人算帳的妒婦。
崔念湘一擊不成,將沒入七分的薄劍抽出,轉身扯起一抹蔑笑。
「我道是哪家閨秀,原來是你。剛才嚇得躲在轎里不敢出來了嗎?」她認出向水藍是上次夜林里和龍如曦並肩作戰的女子,心中不禁打了個突。據探子消息,龍如曦的未婚妻該是向家知書達禮、溫婉秀弱的小姐,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武功高強的女子?
「哼哼,還比不上崔樓主你的大吃飛醋啊。」向水藍冷哼諷道,身形沒因笨重的嫁衣有所窒礙—輕盈的飛開三尺,大紅頭蓋因風而起,露出難得略施脂粉的容顏。
龍如曦眼角掃到向水藍橫閃騰挪的身影,知道崔念湘那劍並沒傷到她,放下心中大石,湛盧避開莫曉湘的彎刀,毫不猶豫向後一挑,正好勾住飄來的頭蓋,道︰「娘子,沒人跟你說頭蓋要由相公親手揭開嗎?」
「你這不就揭了?」她暗翻白眼,沒好氣地道。她的沁心纏在中衣上,非得先月兌上的厚重嫁衣才能拿到,逼不得已,只好赤手空拳小心應付崔念湘的毒劍,生怕被輕輕一劃便會倒地身亡。
「看來還真應了你一句話,我們在一起不是打就是殺。」龍如曦一個旋身轉出戰圈,背靠著向水藍,在她耳邊低語。
「你還敢說,該不會你跟崔念湘真有什麼風流債吧?」向水藍同樣壓低聲音,絲毫不覺得頂著鳳冠霞帔打架是什麼有趣的事。
龍如曦但笑不語。不遠處的崔念湘持劍而立,不無嫉妒的道︰「龍公子和龍夫人真是情深,羨煞旁人啊!」
莫曉湘收刀與師姐會合,身手矯捷俐落,面罩下的雙瞳冷然凝視,看來先前舊傷已好去大半。
「好說好說,」向水藍在听到那聲龍夫人時,也著實楞了一下。「倒是莫樓主,你的傷看來沒什麼大礙,真是萬幸。」她不無真心的說道,要是沒莫曉湘那次刺殺,她和龍如曦說不定還沒那麼快成親,當然刺殺成功就另當別論了。
在聞言的瞬間,莫曉湘雙眼里的清冷為莫名的溫暖取代,但隨即凝結成凜冽寒冰,就像從未融解過。
崔念湘縴指撫過薄劍,為兩人的對話而笑。「沒了劍的龍夫人—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一樣,怎咬得人呢?師妹你放心吧。」
她拔身而起,薄劍靈蛇般往向水藍卷去;後者不但不著急,還隔開龍如曦替她擋架的劍,雙手往頭上一模,便模出幾粒暗器往崔念湘擲去——
崔念湘沒想到向水藍的斗化冠上居然藏有暗器,連忙揮劍格擋。只見兩粒白色珠子,粒打中薄劍化為漫天碎粉,另一粒狠狠擊中崔念湘右手脈門,差點沒讓她的劍月兌手飛出。
「看來崔樓主的彩帶舞得還是比劍好啊,小妹的珍珠粉養顏美容,保證無毒無空口,內服外用兩相宜上向水藍輕笑,才兩顆珍珠居然能讓崔念湘嚇得如驚弓之鳥,說出來還真沒人信。
她拎起裙子且戰且走,就是不讓崔念湘的毒劍踫到自己一下;而莫曉湘則是和龍如曦斗的難分難舍,大有一翻舊帳的味道。
唰一下,揚扇聲起,半空突然插進一面潑墨山水,隔開向水藍,擋去崔念湘狠辣的攻勢,幾下兔起鵑落,來人與崔念湘不分上下的戰成一團。向水藍定神一看,才知是自己的未來小叔龍似濤,他還沒忘回過頭跟向水藍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不出半刻二身黑衣的向風言也隨後趕來幫忙,戰局頓時形成三打二之勢,向水藍反倒成了無所事事的局外人。
向風言的黑衣襟上突兀的別了朵大紅花,顯然是剛從喜宴上趕來,崔念湘見到這位同榜高手,便親親熱熱的道︰「風二哥,怎麼你也成了官家的走狗,不幫自家人,倒幫起外人來了?」她叫的是向風言江湖上的渾名風不停,兩年一次的榜中聚會,讓崔念湘對這來歷神秘的年輕高手印象深刻。
向風言沒搭理她,但凝墨冷不防往崔念湘肩頭一削,然後才回頭和龍如曦圍攻莫曉湘。
龍似濤的潑墨扇招矯若游龍,將崔念湘狡詐多變的劍招纏得死緊,莫曉湘在兩人圍攻下已漸感不支,彎刀招式僅求自保。
崔念湘見狀,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一副看戲的神情,嘲諷的對龍似濤道︰「听說龍二公子一向護花惜花,沒想到今天卻一改作風,真讓奴家失望。」
龍似濤不但不著惱,還淡笑回道︰「樓主便像是艷麗的曼陀羅,一日一被其美麗迷惑就會致命,因此龍某才不得不狠下心來辣手催花,以免更多人命喪其下。」
崔念湘冷哼一聲,避開龍似濤直指她咽喉的一招,側飛上轎頂,雙足運力下沉,花轎頓時嘩啦數聲被踏成一堆碎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