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無愧 第30頁

「你和天前輩在院子里說了那麼久,怎地沒告訴他你身上有毒?」半晌,他終于道。

「你這人疑心一起,我要是不在你面前死一次,你哪里肯信我是真的中毒……」

她依然閉著眼楮,虛弱地道。

他被說中早先的猜疑,又驚又愧。

「……胡鬧,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

她倒下來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中的害怕、驚惶、痛苦,遠遠起過了一再中她計的懊惱。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若沁兒真的不在了,怎麼辦?

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忍受這個想法。

可能失去她的恐懼盈滿他的心頭,自那一刻起,所有氣惱怨怒早就煙消雲散。

算他不爭氣好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他什麼都不再計較。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她張開眼楮,眸中水光琳琳,楚楚可憐。雲仰輕嘆一聲,輕吻她淺淡的唇。

「你說要拜見我父母親長,現下你見過我師父啦!你覺得如何?」她悄聲道。

他看著淡淡的紅暈開始回到她的臉頰,嘆了口氣。

「所幸還未被大卸八玦,丟出去喂狼,想來應該還不錯。」

她輕輕笑了起來,隨即氣一阻,閉上眼又深吸幾口氣。

雲仰連忙輕拍她的胸口。「你已昏睡三日了,天老前輩說,他已替你將蝕骨銷魂散的毒性袪盡,然而毒在你體內和了三個月,五髒六腑難免受損,接下來你得好生將養一陣子才行。」

「若師父說袪盡了,那一定就是袪盡了。」她終于有點力氣抬起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雲仰,我知道你氣我瞞你,我是有原因的。現下我什麼都不瞞你啦!」

「你身子弱,等過兩天好些了再說。」雲仰搖搖頭。

柳沁精靈似鬼,怎會不知他心頭依然有些芥蒂?若是因此讓他再記恨數日,真是悶也悶死了。

「我跟你說的事大都是真的。只不過沒告訴你,我哥哥……他便是陰無陽。」

第10章(2)

雲仰背心不由自主地一挺,大吃一驚。

「你便是古怪幫主的女兒?」

她搖搖頭。「古怪幫主是我哥哥的師父,我爹娘和古怪幫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小時早產,大夫跟我爹娘說我養不過半歲,我爹不死心,千里適適將我送來師父這里,所以我是師父養大的。自五歲起,父母每年接我回家兩個月。我哥哥雖然只大我一歲,可是我們從小沒機會相處,不怎麼親近,後來他去了古怪幫學藝,我們就更不親近了。」

雲仰省悟過來。「那孟珀……?」

她點點頭。「再怎麼不親近,我終究是他妹妹。孟珀回頭對我加以暗算的事,他並不知曉,一知道之後,大為光火,立刻將她捉回刑堂處置了。」

「那他率陳銅幾個手下抓了你審問,又是怎麼回事?」

柳沁咬了咬下唇,偷眼瞧他。

「那卻是出自我的授意,需怪不得沁兒。」門口忽然響起天無痕的嗓音。

雲仰和她說話得專心,竟沒注意到他已經進來。

天無痕見兩人手挽著手,面貼著面切切私語,如交頸鴛鴦,不禁輕咳一聲。

雲仰這才醒覺,尷尬地飛快站起。

「老前輩。」

「你既是沁兒的知心愛侶,也不算外人,同她一起叫聲‘師父’得了。」天無痕微微一笑,對自小養大的徒兒也不避諱,自然地走到圓桌前坐定。

「天師父。」雲仰的臉微微一紅。

「我瞧你今日破陣的手法甚是利落,清虛派中對五行八卦的鑽研,想來甚是精闢?」天無痕忽然問道。

雖然不知他因何突然問起此事,向來就是個乖寶寶的雲仰在長輩面前,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

「不敢說是精闢,只是我派武功心法原以道家為根本,當中有不少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之道,晚輩只是從小听從師父的教導加以修習而已。」

「師父,我早跟你說了,他自個兒都不知道他功夫很厲害,你問他這些,他可是完全搞不懂狀況。」柳沁抱怨道。

天無痕哈哈的笑了起來,雲仰尷尬異常,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回頭瞪她一眼。

柳沁對他吐吐舌頭。

她連扮鬼臉都可愛,他心想。然後再想︰完了,真的沒救了。

見她精神好了一些,他幫她背後墊高,讓她舒舒服服地坐起。

天無痕將這些小節看在眼里,嘴上不說,心中直點頭。

「深山空寂,沁兒自小上山與我作伴,我對她難免嬌慣一些,倒是讓雲公子受累了。」

雲仰隨手將她散下來的發絲撥回耳後。

「天師父,您千方百計將晚輩引到這山上來,必有深意,可否明白告之?」

天無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江湖中對秘境與血羽翎的傳說,雲公子想必是早已听過的了?」

「是。」

「我雖非和仙族中人,這幾十年來深居在山中為他們治病看診,早被視為他們一分子。和仙族素來不與外人接觸,江湖中的傳聞難免有些瓔誤。關于血羽翎一事一一其實它一直留在這山上,沒有遺失。」

「咦?」雲仰輕噫出聲。目光和柳沁對上,她點頭肯定。他想起她曾跟他師父說過,血羽翎此刻不在她身上,想是為了如此。「既然如此,沁兒你又何必讓人以為你有血羽翎在身,以至于引來這許多禍事?」

柳泌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輕嘆一聲,「你听我師父說完吧!真不懂的,我再補充。」

雲仰只得望向天無痕。

天無痕長嘆一聲。「血羽翎這些年來,一直收歸于我處。傳說有江湖人士潛于小必口,盜走血羽翎。其實那人並非尋常江湖人士,乃是前任族長之子,在鐵血門中當個低階門徒。我平時若有青草藥材之需,都是此人回鄉探訪時順道替我帶回山上,說來我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因此對他失了戒心……」

「莫非是此人盜走了血羽翎?」雲仰話一出口又知不對,他們說血羽翎並未被盜,如此又是怎麼回事?

天無痕只是長聲太息,從懷中偷出一頂物事。

雲仰驚得站了起來。

血羽翎!

斷掉的血羽翎!

「血羽翎中的至寶,莫非已被盜走?」

天無痕頹喪地點點頭,神色間顯得甚是愧惱。

「一日那人送藥材上山,正好和仙族中有人被毒蛇咬傷,四險異常,我吩咐他將藥材如往日一般放好即可。誰知等我回來之時,屋中被翻得大亂,血羽翎在桌上斷成兩截,其中的密件卻是不見縱影。

「和仙族人信我至深,將族中秘寶交付我保管,只因為相信這座翠谷尋常人不得其門而入,卻未想到我是引狼入室,實是對不起他們之至!他們雖不怪我,老夫卻愧不能」

「那……那怎麼辦?」他喃喃地坐了下來。

「你道血羽翎內藏的真是秘方武學嗎?錯了!」天無痕緩緩搖頭。「我說江湖傳聞多有瓔誤,便是在此。」

「若不是秘方武學,又會是何等寶物?」雲仰皺眉道。

天無痕低沉地開口︰「血羽翎中真正的至寶,是傳國玉璽。」

雲仰的口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自識得柳沁開始,一個比一個來頭更大的所謂「寶物」丟到他頭上,他已經覺得自己快要麻木了。

傳國玉璽。

每個王朝,一定都有傳國玉璽。

獨獨平朝沒有。

平朝的傳國玉璽是四百年前太祖建朝之時,以上等白玉雕制而成。然而,在四十年前,平朝曾出過一次內亂,二皇子為了與太子爭皇位,軟禁父皇,兵戎相向,最後二皇子獲勝,順利奪得大統,太子戰死于陣中,老父氣怒攻心而死,然而傳國玉璽卻被大皇子的心月復盜走,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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