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必須死嗎?」她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但在得到回答前,心里總還留有些微的希望。
「這是他們的命。」
「不!我有三個貼身婢女,先救她們!」她不能忍受她們的死。
「公主!寧王的人隨時會到,請公主快走!」梁啟已急得冷汗涔涔了。
「不!救她們!」
見李汐一臉堅決,梁啟心一橫,咬牙道︰「時間緊迫,最多只可救一個!」
「文秀!救文秀!西廂第一間!」還不及細想,這樣的話便月兌口而出了。下一刻,她已被梁啟推入了一片漆黑的通道。
密道口漸漸合上,掩去了最後一絲的光亮,只傳來梁啟低低的一句︰「公主,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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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長年失修,密道內青苔遍生,到處都是濕答答的,雙手雙腳只能觸及冰涼的青石板,道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李汐什麼都無法多想,神經異常的緊繃,整個心里只剩下一個聲音︰出去!她要出去!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她為此可以付出一切!要到關外,要找到李鎮遠,其他的全不重要!她已沒有時間再猶豫和害怕,她不能讓暴虐的寧王登上王位,這是她身為第一公主所必須背負的使命!李汐從不是會逃避的人,她可以辦到!
她的四肢早已麻木,手腳已數不清在黑暗中磨破了多少處皮。她一徑模索著爬行,但這暗道似乎永無止盡。每當听到一點聲音或是踫觸到松動的石塊時她總以為已到出口,但迎接她的仍是滿滿的黑暗。
她的嘴唇已經很干,發髻早已散亂不堪,能感覺到一些黏稠的液體在重創之後緩慢地滑下皮膚,幾乎是連動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但是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停下。現在停下,一定會失去再向前的勇氣,即使是死,她也要一鼓作氣地撐到最後!
怎麼敢輕易地放棄?她身上肩負的是父皇母後的性命及萬千民眾的生計!身為皇族,她曾位于人上盡享榮華,但現在她不能讓自己做那種只懂享樂的窩囊廢!她必須承擔她身為皇族的責任……記不得爬了多久,整個人都浸在渾渾噩噩之中,只是突然覺得前面已沒有路。伸手一模,是清涼而濕黏的石板,用力一推,似乎是松動了下。
沒有時間沉溺于這久違的感動中,李汐一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推去。
「砰」的一聲,石板往外倒下,刺眼的白光一下射了進來,好半天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這里是一片林子,遠遠地,還可以听到鳥鳴和流水。
對于這種完全不加人工修飾的樹林,李汐是陌生的。她費力地從暗道中爬出,再將洞口堵上,盡量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以免被有心人得知她還生還的事實。
一切做畢,滿身塵土與血污的李汐像個無措的孩子般站于這片林中,她的表情是一臉的茫然,一步也動不了。
接下來呢?往哪兒走?關外又在哪兒?
突然發現這世間大得嚇人,而她只是一葉迷失了航向的孤舟。
襟內,是父皇給的金牌。
不,現在這個不能用!她只能找別的方法——
必外是一定要去的,但她連問路都必須非常小心,不能讓人起疑。鎮遠將軍在關外的事已是婦人皆知,而宮中又「死」了位天珍公主,連尸首或許也沒有,此時「關外」應是十分敏感的。握有重兵的鎮遠將軍是寧王最大的威脅,他不可能不懷疑或許有人會到關外報信。所以這段時間出入關一定會檢查得十分嚴格,稍有不慎便會被抓。
可是她又怎麼知道問哪些人才是安全的呢,怎麼辦?該怎麼做?
李汐深吸了口氣,沉下了思緒。只有緊握住並微微顫抖的手泄露出一點她心中的恐懼。
幾句人聲隱約從不遠處傳來。
李汐立刻警惕地躲入一顆老樹的凹洞中。以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任何人見了都會起疑。更何況,受傷的動物對任何一點可能的傷害都會十分敏感。她誰也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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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真要去呀?」宮翔一臉挫敗地追著前面一抹迅捷的青色身影。他真是搞不懂這個認識了十三年的師弟,哪有人會為了一本傳說中的破劍譜就跋山涉水地跑到關外去?沒錯,三弟是習武成痴,但那劍譜又不是什麼絕世奇珍。
師父都說了,也不過就寫了幾句習劍心法,值得讓人大費周折嗎?還令三弟連他這大哥的喜酒也等不及喝,便急沖沖地趕往那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秦仲堯!」暴躁性子的江冱見他竟對宮翔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氣便不打一處來。他也欣賞三弟沒錯,但他還真受不了他那副冷漠得事事不關己的死性子。人說十句這個家伙只答一句,真是急死人!
「我要去。」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秦仲堯停下腳步面對兩位相交至深的兄長。
「至少喝完大哥的喜酒再走!你是不是咱兄弟呀!」江冱吼道。
「大哥知道我的心。」他淡淡地說。
「放屁!二哥難道就不知道你的心了?!江湖上誰不知道追風劍秦仲堯是大哥的師弟?多少人慕你的名號而來?你這一走,大哥的臉往哪擱?怎麼這麼不懂事?!」江冱是恨不能一掌讓這冷漠得不像話的小子開竅,都十九歲的人了,一點世故也不懂,總是隨心所欲。
秦仲堯抿緊了唇,一聲不吭。
「二弟,算了算了。」宮翔對這個天資過人的師弟是連責罵也不舍。想來慚愧,身為他的兄長,卻沒有什麼地方比得上他,也從沒幫到他什麼。仲堯總是一個人,練自己的劍,我行我素的,讓人看了總覺得他堅強得無堅不摧。有時候也想改變這個冷漠的家伙,讓他留在幾個兄弟身邊,他卻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似的。
「可是大哥,三弟他也太胡來了!」
爆翔止住了江冱的話,只看秦仲堯的表情,就知道此一行誰也無法阻止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宮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也會順道去看看柳姨吧?」
「嗯。」
「听一些內部人傳出消息說,最近宮里不太安定,事態似乎會擴大,出入關外的關卡也加強了戒備,似乎不很太平,自己小心點。」宮翔語重心長地叮嚀道。
「我會的。」點了點頭,秦仲堯轉身就走。
「到關外取了東西就快回來!」不習慣溫和的說話,但一見他人就要走遠了,江冱又不由別扭地添上一句。
飄遠的身影頓了一下,點了個頭後才消失在樹林深處,只余下宮翔的一聲輕嘆。
「三弟似乎並不需要我們。」
「那小子什麼都行!不用掛心的!」江冱粗聲安撫他,他最怕大哥這副難受的表情了。
「你不懂。」宮翔輕搖了搖頭,「希望有一天三弟也可以讓我幫他些事,就好了。」
江冱則是不解地盯著他,有點模不著頭腦。
第二章
咦?人呢?
李汐空洞的眸子掃過靜寂無聲的樹林,終于耐不住滿身的疲累,氣喘吁吁地跪倒在地。
自剛出地道不久,她隱約知道那個青衣人也是要到關外後,便一路緊跟他來。他雖是走路,但步伐奇快,她純粹只是憑著一股超人的意志力才跟到現在。這樹林似乎沒有盡頭,多少次她被樹根石塊絆倒在泥濘中,爬起來,又摔倒,身上早已布滿大小不一的各種傷痕,而他卻在眨眼之間就消失無蹤了!
夜幕早已降臨,月光皎潔,林中偶爾傳來幾聲她從未听過的鳥叫聲,高亢怪異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