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間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將頭深深地埋在她頸窩。
他的舉動,使李汐長久的壓抑徹底崩潰,她用力地摟住他的肩,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
夜,似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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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熱水澡後換上一套店小二送上的干淨衣裙,李汐靜靜地坐在床沿,听著秦仲堯一臉漠然地說著他兒時的往事。
「我對爹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只記得他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盟主,很高壯,總是隨身帶著這柄追風劍。」
他轉頭看向正在她手中把玩的長劍,繼續道︰「我娘,她是武林第一美人。小時候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總是一個人住在偏院,但心里是很喜歡這個溫柔美麗的母親的。我常常背著父親帶東西給她,也幫她傳信給一個看來很儒雅的叔叔。她說,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寂寞。直到那天,她說她很不舒服,讓我想辦法叫爹來看她。她給我一杯參茶,說爹爹只有喝下這個才會來看她。我不疑有它,一心只想讓她快點好起來,卻因此害死了自己的生父。」
「她為什麼利用你害死你爹呀?」李汐听得杏眼圓睜、目瞪口呆。
他眸中厲光一閃,「為了名利。她早已與人有染,爹也知情,但為了顧全體面,惟有將她關在偏院,卻未料她還是利用我而豈圖奪走追風劍。」
「追風劍很厲害嗎?為什麼那麼多人要呀?」她稚氣地舉起劍身,將它光可鑒人的表面當鏡子照。
「傳說,持此劍者稱霸武林。」
「胡說!一把鐵劍又不是神仙,哪有那麼大的法力呀!頂多也就是鋒利堅固些罷了。我現在還不是在玩它?我才不要去打打殺殺呢!」她丟開劍,撒嬌地黏到他身上,「你也不要去當什麼武林盟主啦!鎮日和那些蠻子在一起,可是會變粗魯哦!而且還要管一大堆拉拉雜雜的事,就會沒時間陪人家了。萬一有人找麻煩,豈不是鎮日都無法安生?不要啦!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很開心?」原本沉痛的氣氛被她攪和得蕩然無存,他只有無奈地托高她的身子,將她摟在懷里,不明白她剛剛才那麼委屈,為什麼一會兒便又比平日更活蹦亂跳了。
「為什麼要不開心?我又回到你身邊來啦!」哭過之後,心里的壓抑全都釋空了,過去的事又何必總是留著自尋煩惱呢?重要的是,現在她還可以黏在他的懷里。
李汐溫柔一笑,輕輕地捧起他的臉,「仲堯,誰都是不幸的。你從小沒有爹,又被娘背叛利用,而我從小案慈母愛、錦衣玉食,那又怎樣?瞧,我現在還不是如同落水狗一樣地等著你來救我?人生又不是只有兒時的那段日子,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以後你會有人愛,有人心疼,會過得很幸福哦。」
「汐兒。」他收緊了摟住她的手臂,將頭深深地埋入她的發中,啞聲道,「汐兒,不要別人,我的‘以後’只有你。」想到一個失手可能就錯過了這個溫軟的身體,他的心便禁不住陣陣地顫抖。
其實並不是她需要他的保護,而是他需要她的救贖。如同冰之于火的渴望,冰想在火光中溶化,卻又因過程中的疼痛而膽怯退縮。越是寒冷,越是渴望;越是接近,越是退縮,但仍迫切地希望自己有一天不再是堅硬的冰塊,而能成為柔和的清水。
以後?
他們能有以後嗎?走過這段日子,各自不同的世界,還能再有交集嗎?
思及此,她澀澀地笑了。
即使知道明天就要分離,今天還是想依在他的懷中。沒有結合的結果,依然會是旅途中的一道美麗風景。
輕輕地撫摩他的臉,她佯作俏皮地問︰「明明是習武的,你怎麼還這麼白淨?」
他皺眉,覺得她總是說些很莫名其妙的話。但他還是回答了︰「師傅讓我在冰窖中習劍,極少見光。」
「難怪你的性子冷冷的,原來是在冰堆里待久了呀!」她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只在那一瞬,她看見他原本僵硬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只是輕輕一笑,卻扯動了她的整個心魂。
「仲堯,」她勾住他的脖子,將濕潤的眼楮埋入他溫暖的懷中,「這輩子,我最愛你。」這是她惟一可以做到的保證了。
他只是緊緊地抱住她。
很緊、很緊。
直至燭光熄滅。
第四章
自打那夜痛哭過之後,李汐可謂是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一路上都笑語不斷春風滿面。仿佛出宮之後,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掙月兌了華麗牢籠的束縛,有機會看清外界的一切。
空氣中不再有燻香的味道,腳下踩的是柔軟的泥土地,而身邊,有他。
或許是知道相處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才格外地珍惜,希望在一起時只有快樂,沒有憂傷。他都為她笑了不是嗎?那她又有什麼郁悶的理由呢?
「仲堯!仲堯!那邊有只黑東西耶!」她興奮不已地指著叢林深處喊道。
「是貂。」他寵溺地握住她的手道。這一路,他已數不清是多少次為她解釋這些畜牲的名字了。她像個娃兒似的,見到什麼都會好奇地東問西問,怎麼也不覺得倦怠。
「貂?就是鋪在床上的那種毛皮嗎?」她仰頭問他。
「是吧。」他無法不對她的出身起疑。即使達官貴族,也是很少有將黑貂皮當鋪墊的氣魄。她到底是什麼人?她跟著他,又是為了要到哪兒去?他想知道,卻總是問不出口,怕知道之後,便是她離開的時候。
「它們那麼漂亮,被剝皮不是很可憐?」她嘟起小嘴,不依地播了搖頭,「那我以後不要再睡它們了,免得別人再送。」
他抿緊唇,突然凝神靜氣起來,握住的手倏地收緊。
就在她不解地望向他時,听得樹葉一陣顫動,然後幾個似乎是憑空出現的黑衣人執刀沖向他們。
「秦仲堯!還我小姐命來!」領頭人雙眼腥紅,叫囂道。
「你小姐?」李汐不但不怕,反倒危險地眯了眯眼,「誰呀?」好個呆小子!呆歸呆,風流債倒像不少。以前那個什麼「未婚妻」的賬還沒同他算呢!竟又冒出一名「小姐」?
「別裝蒜了!秦仲堯在北門盧家欠下的事你豈會不知?!」他又將頭轉向秦仲堯,「原來你身邊又換人了!好個不折不扣的大婬蟲!虧小姐還為你尋短!」
「‘又’換人了?」李汐有意無意地往秦仲堯那兒瞟一眼,威脅意味十足。
「我不認識什麼盧小姐。」他略顯僵硬地向她解釋。
「別想狡辯!那時曲池橋邊,我親見你抱住小姐!」黑衣人氣急地大吼。
這麼一來,秦仲堯似乎又有些印象了,皺眉道︰「那個女人?她說她要落水,硬拉住我。」他不是多話的人,說個清楚只是不想李汐誤會。
「不可能︰小姐端莊嫻靜,怎會行如此無恥之事?定是你瞎編亂蓋!費話少說!速隨我回盧府見小姐,否則你今日絕走不了!我無神刀倒也想會會你這追風劍的魄力!」
「是嗎?」秦仲堯口氣一寒。他最恨別人不信他的話!若非汐兒在,早已令這人血濺五步,哪容得他廢話?
「他女乃女乃的!你才胡編亂蓋呢!」李汐一往樹下一坐,小手往地上一拍,大有看戲之勢。反正她現在不是公主,什麼話她都敢說,「我們家秦仲堯俊逸瀟灑氣勢非凡武功一等,哪個女人見了不動心?盧家小姐?盧家小姐美得過本姑娘嗎?連我都對仲堯一見傾心了,又何況那些個丑女之流?仲堯才不會說謊呢!我看搞不清楚的人是你吧?你那小姐明知你不是仲堯的對手,卻還是利用你對她的感情來讓你找仲堯麻煩,其實她哪是真的想尋死呀?不過嚇你一嚇,也好讓仲堯不那麼快忘了她,甚或是回去看她一眼。女人啊,除本姑娘之外的都叫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