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身孕?……席恆有妻子了?!應該也是個大美人吧!官若盈張大眼楮看著席恆從馬車內小心翼翼扶下來的少婦——
那女子一襲湖綠襦裙,挺著個大肚子,長相只是清秀。但往光芒四射的席恆旁邊一站,官若盈差點跌倒!這簡直就是牡丹旁邊的一株小雛菊嘛!太黯淡了!她在心中輕嘆。
「文拓。」女子笑著向他問候,看到官若盈的笑意更深,「想必這就是陸夫人吧?你好,我是杜映秋,季彥(席恆的字)的妻子。」
「我是官若盈,叫我若盈就好,我也可以叫你映秋嗎?」她被杜映秋的落落大方吸引了,一個不算很美的女子,竟會那麼的自信與坦然。
「當然。季彥,」她回首看席恆,「真是的,竟沒听見你與若盈招呼,昨晚不是說了別看太久的書嗎?怎樣,眼楮不好使了吧?」
陸文拓听罷哈哈大笑,「你們還是老樣子啊!」
席恆不甚自在地一笑,對官若盈說︰「報歉,太久未見文拓,一時忘情,才失了禮。」
「不必介意。」她表面微笑,心底卻暗嘆映秋不僅心細而且極聰慧,三言兩語沖散了一席尷尬,「你們從長安到此一定累了,不然我先帶你們到客房歇歇腳吧!青蓮,叫馬房的人安頓好馬車,還有,帶車夫先下去休息。」
青蓮領命離開。
「那也好。」席恆頷首,「映秋,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與文拓談完事便過來。」
「好,那我先走一步了。」她對陸文拓點了點頭,即隨官若盈離開。
兩人穿過回廊時,她偷偷地打量著杜映秋。發現她若是不站在席恆身邊,還不是那麼失色。杜映秋其實算得上漂亮,不僅皮膚白皙,五官也十分細致,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她會與席恆在一起,是因為媒妁之言嗎?
「映秋已有了七個月的身孕了嗎?」她問。
「嗯。若盈也有了近三月吧?」杜映秋笑探著她的月復部。
「是呀!你猜得真準!只不過,你這樣舟車勞頓地從長安來,不是很危險嗎?」官若盈不解地看著她。
「沒辦法,我不放心季彥一個人。他總是不會照顧自己。」她一笑。
「你與他是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嗎?」
「也算是。」她親切地拉著官若盈的手,「但婚前我們已經見過多次,而且是他征求我的同意才上門求親的。你呢?說說你的事吧!文拓與我和季彥是摯友,我也希望多了解你呢!」
「我?他呀!只怕嚇著你……」
一路上兩個小女子由沉默到對談,嘰喳個不停。
★★★
摒除了外人後,陸文拓和席恆在枕寒樓坐定。
「事態嚴重?皇上怎麼突然召我回長安?」陸文拓邊為席恆沏茶,邊問。
「聖上年邁,想見見你。問你的罪只是托詞。」席恆吹散了口熱氣,輕啜了口碧螺春,「嗯,不錯。」
「罪?誰又弄了什麼是非誣賴我?」他笑著坐下,「歸隱了,立了不干預朝政的切結書。還是不放過我啊!」
「你記得可有說過‘在青日山莊里,我陸文拓的話便是聖旨!’這樣的話?」席恆放下茶杯,正色道。
「應該不曾。」
「聖上自當明白此事令人百口莫辯、真相難清,是斷然不會降你罪的。至于為什麼會鬧得滿城風雨,也是明著想逼你回去一趟。」席恆嘆了口氣,「這些日子,聖上的身子又更不如前。找我進宮里下棋,談的也大多是陳年舊事。聖上想見你,已不是一天兩天,今年上元你既已到了長安,不進宮也實在說不過去。聖上發了話,若你不回長安,便以欺君之罪論處。這下,你可非走一趟不可了。」
見陸文拓面有難色,席恆便問︰「怎麼?有何不便嗎?」
「最近,莊里不太安定,我放心不下。」他喝了口茶,定下神,「只是,于理于情,我是非去不可了。」
「不安定?」
「說來話長。季彥,準備久留于此嗎?」他問。
「按計劃是後日起程往廣州。」
「映秋的身子……」
「此事不急,可放慢行程。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上回去新羅(現韓國)她也跟了,我實在是無計可施。」他無奈地搖頭。
「你這一去,怕又是一年半載。咱們不曾對飲,就別再提些個煩心事了。走,嘗嘗我藏的好酒!」陸文拓搭著他的肩膀往外走。
「自當奉陪!」席恆一笑。
★★★
是夜。西院。
「盈香,盈香。」陸治輕拍著她沉睡著的臉。
「嗯?」她惺松地睜開眼,抱住他。
「我又听到聲音了。」他眉頭一皺,整顆頭都縮住小妻子的懷里,「盈香,我有感覺,你听,一定是他們。」
「也許不是,你少嚇自己。如果是他們,你早該動手了。」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背。
「是,一定是。」他的聲音開始顫抖,「這樣做,一是可以松懈我們的防心,二是在等待一個契機。」
「該死的!一本劍譜真有那麼重要?!追了我們那麼多年!」她更緊地摟住他,「白痴,若真是他們,我來應戰便是。好了。你夠了沒?別哭了!」
「盈香……我好怕……」他哽咽著,「救我……盈香……救我……」
「知道了!」她心疼地吻他,「我也不願再讓你受一次那樣的痛苦。」
與此同時,北院望嵩閣的人也是一夜無眠。
陸文拓靜靜地坐在床頭,看著妻子為他打點細軟,那個忙碌的嬌小背影,在離別的時刻看來竟是那麼的溫馨。這並不是第一次分別,之前他也因經商而離開近一月,但不舍的情緒沒有如此濃烈。
「拓,你預計——最多會待幾天?」她的問話打斷了他的凝思。
「至多七天。」是了,只有幾天,他還在兒女情長什麼勁兒?!
「七天?那帶上八套衣服吧!要面聖,那就得帶上具服(即朝服)和息服(即公服,是五品以上公事塑望渴及見東宮的服裝),還有十環帶(三品以上官員的環帶)以及平日穿的衣服。連胡服也帶上吧,也許要狩獵也不定……」她邊念叨邊整理,「拓,這事真的沒有危險嗎?皇上只是想同你下下棋,游游樂?」
「不要擔心我。」他擔心的是她,「我走後,要不要找杏兒來陪你睡?」
「什麼呀!」她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輕捏他的鼻子,「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找人來陪呢!上回你走,我不是也一個人睡了近一個月嗎?放心,只要你盡快回來,我就會好好地在家等你!」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你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好好照顧女圭女圭?」
「我會。」她微笑著坐在他的膝。
「會乖乖等我回來?」他難舍地輕吮她的頸項。
「會。」
「保證?」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保證。」
★★★
陸文拓與席恆于三日前相繼離開,一切相安無事,夜晚也不再有人來「拜訪」,寧靜得令人駭怕。陸治與盈香更是寸步難分,且劍不離身,無論到哪,就連今夜盈香到望嵩閣來談天,他也捧了本書靜靜地坐在一角翻看。
「嫂嫂,你今夜又睡不著嗎?」盈香無趣地跳上床榻,兩條長腿一晃一晃的。
「是呀!所以才來找你說話。」不知為何,莊里的女眷也不少,她卻對盈香的感覺最好。雖然盈香總是滿口粗話,舉止也並非和善,但她就是覺著盈香討人喜愛,想必盈香也是喜歡她的,不然為何總是有意無意順著她?
「說什麼?……,不如你教我女紅?」她突發奇想地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