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儀仍是不斷地在房中繞著圈圈走來走去。她遺漏了什麼?她一定丟了什麼!否則為什麼心這麼空,鼻頭這麼酸?
直到醫生護士進來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她才軟軟地倒了下來。在失去意識前,胸口那種空虛與寂寞,仍吞噬著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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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情緒的不穩定,使方儀又留院觀察了一個月,但仍是不見好轉。
袁至涵立于病房門口,抹去一臉的疲憊,深吸口氣再掛上微笑,才伸手擰開門把。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的力不從心。他不知道方儀「夢」到了什麼,也不想知道。但她在夜里的夢話和白天的反常卻令他交瘁不堪。可那一分不確定,已漸漸襲上了心頭——她會離開他嗎?不!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來,他絕不放手!絕不!
一進門,他就看見方儀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發呆。
他放輕了腳步,坐在床頭看她,「方儀,在想什麼?我帶來了你一直想看的《後漢書》,還有新鮮的芒果哦!不過放在醫務室了,你想要的話,我待會兒就去拿來。」
她搖了搖頭,片刻才嘶啞地道︰「總是有些片斷,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想要找些什麼,卻總像在迷霧中轉圈,抓不到頭緒。一面又一面的牆堵在我的面前,我不停地跑、不停地找,卻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開門的鑰匙……我好累,累到不想說話、不想動、不想看。不想思考。可是又不得不去想……」她垂下頭,小聲地哭,「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不對!這兒的一切都不對!名字、地點……該死的!我想回家……我不要鋼琴、不要‘方儀’、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回到……」一個名字幾乎月兌口而出,卻還是卡住了聲音,胸膛中的空虛感立刻將她緊緊鉗住,使她不能呼吸。
明知她會拒絕,袁至涵還是抑制不住地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好好!回家,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只求你別哭了……」他好心痛!他的方儀從不哭泣的,是怎樣的苦才會讓她無法自抑?
她木然地任他抱,好半響,才掙開了他的雙臂,「我要離開這里。」
「好。」他失落地答應。
「我要回學校。」
「好。」
「至涵。」她突然將焦距轉向他。
「嗯?」
「你的工作呢??你一直陪著我,那你的工作怎麼辦?」她輕問。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他斂下眸子,不敢告訴她自己被辭退的事。
「那就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掛念。」她苦笑,「該終止了。我的失意和你的荒唐。至涵,讓一切回復到以前吧!我回校讀完大學,你也重新工作。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放任自己去逃避、去追尋什麼夢想,沒有夢想或許還能生存,但沒有了物質卻是怎樣也不行的。所以,一切都夠了!憂郁是個誘人的東西,弱者常為它而無法自拔,而我不是弱者,我還要活下去,活得抬頭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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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生活中沒有感動、沒有激情、沒有失落……那和一池毫無生氣的死水有何不同?雖然那些東西似乎沒用,但少了,就不是生活而是生存了。是的,生存。她要活下去,她要重新找到自己的航向,消沉是無濟于事且愚蠢至極的。
方儀回到了學校,因病休學了一年,所以她現在仍是讀大三。進了學校,她才發覺自己的朋友少得可憐,也只有同系的周瑩與她關系稍好一點。而周瑩現已是大四,只能偶爾陪她一塊兒坐坐圖書館。
是因為她的性格怪異還是因為她根本無意交友?原來不覺,現在才感到些微的冷清。
在圖書館門口與周瑩遇上了,便一起進了門。方儀選了幾本書,與周瑩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鎊自沉靜地看了一會兒書,周瑩突然指著一本書上的一段小聲驚呼起來︰「呀!方儀,我終于知道《楊貴妃》里那個太監為什麼可以被封為驃騎大將軍了!是散官制!」
「小姐,」方儀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你好歹也是文學系大四的學生吧?不要這麼露底好不好?談戀愛之余也要記些東西,OK?自漢代以後,就出現了一種職事官的品階制之外的品階制,通稱‘散官官階’。別再驚異了。」
「是嗎?」周瑩臉一紅,「我只是沒想到太監也可以封官。而且是高級敬官,享有薪俸、能參加朝會……」
「不止太監,‘散官官階’只表示官員享有某一等級的榮譽稱號,並不負實職。通常是君主授予年老有病,不能正常工作的舊人,或有一定功勞的人。只作為領取某一級俸祿或享受某種禮遇的依據和標志。唐代散官品階制度,又分為文官散階和武官散階……」
「這個我知道!書上有寫!驃騎大將軍是第一級從一品的武官,而文官的最高一階為從一品,稱開府儀同三司……」周瑩滔滔不絕地照本下念,而方儀則只因听到「從一品,稱開府儀同三司」後,腦子里就再也容不下仕何東西了。
開府儀同三司?好熟悉、好溫暖!她曾經在哪兒听過嗎?听誰說的?她感到自己的心髒「怦怦」不受控制地亂跳,為什麼?
「嗨!方儀!」一名男子從身後抱著周瑩沖方儀打招呼。
「嗨!朱立文,好久不見!」她回神一笑。
「立文!」周瑩因為他的動作而臉紅不止,「快放開我!」
「小瑩瑩,別害羞嘛!來,咱們看電影去!」朱立文調笑著拉她起身。
「立文!」周瑩又氣又羞地看著一臉好笑的方儀。
「小兩口快去吧!免得壞了我看書的興致!」她笑道。
「那桌上的書麻煩你收一下,我就把小瑩兒帶走啦!」朱立文爽朗地沖方儀揮了揮手,誰也沒注意到她瞬間愣住的神色。
瑩兒……盈兒……像是一支久違的鎖匙,剎那擰開了回憶的門,往事如潮水般地涌上心頭——
「叫我盈兒。」
「盈兒。」他第一次叫她的名。
「盈兒,我放不了手了,怎麼辦?我怕會失去你。」
「約定了?不離不棄。」
「君子遠疤廚。」他皺眉。
「盈兒,女孩子家講話不可以這麼粗魯。」
「抱歉,最近太忙,冷落你了。」
「還有癸水呀。」
「我想要個孩子。」
「嗯。很想。」
「是我不對,我承認,我想你,我求和,我受不了……你別再同我慪氣了。」
「我愛你,不想離開你。」
「你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好好照顧女圭女圭?」
「會乖乖等我回來?」
「保證?」
方儀捂住欲哭出聲的嘴,止不住豆大的淚水往下流掉。她怎麼會忘了?!那麼刻骨銘心的愛,那麼溫暖的懷抱!她竟一度遺忘了自己的家!
文拓、文拓……他可知她已經不在了?還是原來「官若盈」又回來了?不,不會的,他不會對另一個人伸出他的雙臂的,她受不了!回去!她一定要回去!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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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呢?」青蓮看見連護衛一人坐在賞荷亭中,便走過去問他。
「草場里去了。」連護衛嘆了口氣,「莊主硬是不肯讓我跟上前。」
青蓮聞言又紅了眼眶,「夫人變成那樣,莊主也魂不守舍的,這可怎麼辦才好?昨兒個又有一個大夫被嚇跑了。這大夫請了無數,道士也請了不少,就沒一個止得住夫人的血……」
「別……再難過了。」他不甚自在地拍了拍青蓮的背,「夫人的血也不見流出來,應是無大礙。莊主心里雖不好受,但莊內莊外的事他樣樣打理清楚了。我相信莊主一定能挺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