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鳳凰 第2頁

許是因著同齡且兩人裝扮相仿,乍看之下她們倆倒似是一對姊妹,且巧合的是,並沒有血緣關系的她們,竟在五官容貌上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蟬兒的清眸明顯地較鳳凰的不解愁。

蟬兒順手敲了敲鳳凰手中的碗笑嘻嘻。

「妳這里頭還空著呢!若不想回去听義父念經,勸妳還是快加把勁兒吧!」

邊說話,蟬兒邊伸長手上小鐵鍋,堆出一臉的可愛笑容。

「善心大爺行行好,小叫化子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一屋子狗,天冷了日子難過,多少施舍點兒碎銀吧!」

「九十歲老母還能生得出妳這年紀的小兔崽子?」一名路人停下腳步。

「這樁事兒怪不得小叫化子。」蟬兒笑咪咪,「只能怪我娘晚節不保,害我連爹是誰都還不知道。」

「有錢養狗沒錢吃飯?」對方又出問題。

「這樁事兒可更怪不得我了。」蟬兒笑得更甜了,「得怪咱們家那頭老母狗也晚節不保,沒錢夠慘了,牠還去生了一窩子小狽仔舍不得骨肉分離,張開口個個要喝女乃,人沒營養短了氣,狗沒營養少了女乃,您這一出子可是救了十多條命耶!」

青綢衣胖子搖了搖扇,噴噴粗鼻息又有新問題。

「妳這小叫化子也太貪了吧?其它人都用破碗妳用鐵鍋。」

「用鐵鍋是情非得已。」蟬兒諂笑,「這鍋子是有來歷的,小叫化氣血虛、手心軟,也不知打碎幾個碗了,只得改捧著鐵鍋來。您大人大量,好心有好報,扔下的碎銀銅板若能鏗鏘打響了鍋,包相國寺里的神仙听了要欣慰,接著就包您財源廣進,心想事成啦!」

蟬兒嘴甜,三兩下哄得胖子銅板碎銀匡啷地全拋進鐵鍋里。

見胖子走遠,蟬兒點了點、算了算,再將碎銀笑咪咪納入口袋里,這會兒才發覺鳳凰那雙始終沒移開視線的大眼楮。

「嘿!鳳凰,干麼雙眼發直?我記得妳向來沒在意過能乞討到多少的。」

這話是真,鳳凰是全天下最不像乞丐的乞兒,從沒見她在意過缽里有沒有收入的。

「蟬兒!」鳳凰眸里滿是認真,「依妳本事一天可以乞到多少?」

按幫里規矩,她們這些乞兒需交出每日所得一半做為幫中公基金,而剩下的一半就留做私人積蓄。長久數年後,由乞兒轉去做個小本生意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難說!」蟬兒笑了笑,「干咱們這行的,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就能年年有余。」

「天時?地利?人和?」鳳凰不懂。

「是呀!」

蟬兒仰了仰下巴,這會兒倒像個夫子了。

「天時一指天候,好天氣時人來人往自然破碗容易滿,天時的另個意思就是節日慶典,舉凡佛誕、初一十五及開春千萬別偷懶,這時候的人們手上散錢多,心情好,順手做個好事也可撫慰平日小小壞事做得太多對不起自己良心。」

蟬兒頓了頓再接續。

「地利,就是千萬別去窮人家或惡霸門前乞討,更別到人煙稀少的荒山野領干傻事,論起整座開封城,最佳的乞討點自是非大相國寺莫屬,所以這里也就成了眾家必爭之地,所幸咱們幫里打的是群體戰,又會打點攏絡廟里的和尚,所以咱們才能坐鎮這塊寶地。」

鳳凰搖搖頭,「這兩點我也都沒少呀,為什麼……」她覷了顱自己空了兩天的碗沒接下去。

「為什麼?」

蟬兒偏過頭,用手將好友唇角往上拚命提。

「鳳凰,第三點人和才是最重要的,人和就是要懂得自己的身分,懂得進退,懂得看臉色,見了順道要買菜的大嬸就得扮哭裝可憐,手一軟,幾串省下來的私房錢就進了咱們碗里。可若是見了衣著華貴的大爺,那就得笑嘻嘻奉承好听的了,官爺祝升官,商賈賀旺財,專揀好听的說,附帶警告一句大相國寺里的神仙都在瞧著,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多做好事多積陰德,自然地,大爺們的銀袋就要松了口。」

「至于妳,鳳凰。」蟬兒對著鳳凰嘆氣,「脾氣倔、性格拗,嘴不甜來臉不笑,端著個破碗坐在台階上倒像是個公主在等著打賞下屬,這種乞兒誰願意來施舍?」

「我的表情……」

鳳凰伸手遲疑地模了模被掩蓋在髒污下多年的如脂女敕膚,是小時候嬌養的結果吧!雖已行乞多年,她仍保有著水漾似的柔膚。

「真那麼糟?」

「不是糟而是慘,是慘透了!不只表情。」蟬兒一句話一個惋惜,「還有妳那名,鳳凰、鳳凰,天底下哪有叫化子會叫這種尊貴的名的?」

「好蟬兒,別再說了。」

鳳凰目光中露出了堅定。

「從今日起我要改變,要多掙些銀子,我會學著向人。」她咬咬下唇努力克服心中的怪異,「伸長了向上的掌心。」

「干麼突然想通了?」蟬兒嘻嘻笑搥了搥好友,「既然這麼有決心,那麼要不要順道改個名?」

「不!」鳳凰眸中亮著倔氣,「不能改,這個名字,對我很重要。」

十三年前,鳳凰還只是個八歲的小女孩。

一個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八歲女孩兒。

鳳凰是她的乳名,她的本名叫做趙元淨。

是那最疼愛她的父親老愛小鳳凰、小鳳凰地昵喊著她,久而久之,鳳凰,成了她的代名詞。

這樣的乳名並不奇怪,她姓趙,出身皇族,有個當皇帝的伯伯、有個既是開封府尹又是齊王的父親,這樣的乳名,只能說是相得益彰。

而若沒有之後的曲曲折折,她也將會成為一只人人稱羨,高鳴于枝頭的鳳凰。

「小姐!小姐!」

那天趙元淨風寒剛愈,不想吃廚子的藥湯是以和女乃娘玩起了捉迷藏,藏呀藏地,她偷偷溜進了父親的書房里,那兒向來是王府里的禁地,可因著她是受寵的小鳳凰,所以壓根沒擔心若被發現了會挨板子的問題。

這廂她剛氣喘吁吁躲進了書櫃後邊,那廂就傳來了門扉輕響的聲音。

這麼厲害?

趙元淨咋舌,這樣子也能尋得到?

不過很快地她就知道弄錯了,進房的不是女乃娘,而是父親和個她並不認識的朝中大臣。

趙元淨由小榜欞偷窺著父親難得鐵肅著的臉色,縮了縮身子,現在不是認錯的好時機,還是等他們說完話離開後再偷溜好些。

「如此荒唐的惡意中傷皇上也信?我是他弟弟呀!同個親娘,我趙廷美豈是那種會為了一己私欲而罔顧天下蒼生的自私人?」

趙廷美,原名趙匡美,是為了避諱先皇趙匡胤及當今皇上趟光義的名諱才會一改再改而成了趙廷美。

見父親用力拍響案牘,小鳳凰嚇得伸掌摀緊了嘴。

「齊王!」大臣躬身,「當今皇上的皇位就是由自個兒兄長那兒承繼來的,同理相推,自然會對自己的同胞手足多點兒忌憚。」

「忌憚?!」

趙廷美站起身,雙目睇著窗外,眸中盡是失望。

「高處不勝寒,先皇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才幫咱們趙氏得了這個江山,母後病重垂危將趙普和先皇叫去,說前周之所以會滅乃是因著周世宗將皇位傳給了一個小孩子,弄得人心難以歸附。並囑附先皇百歲後應當傳位給弟弟,四海之廣、百姓至眾,能立年長的君主才是社稷之福。」

听著他說起往事,大臣垂手恭立。

「咱們趙氏五個男丁,大哥匡濟、老二先皇匡胤、老三當今皇上光義,我行四,原還有個五弟匡贊的。大哥和五弟死得早,我和三哥陪著二哥取得了天下,二哥事母至孝又對兄弟寬厚仁愛,臨危之際仍記得謹遵母命將皇位傳給了三哥,怎麼?他現在皇位還沒坐滿十年就開始對咱們這些相關人物起了忌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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