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鳳凰 第15頁

「你……」

鳳凰傻了眼,敢情她從頭到尾都被這老頭兒給耍著玩!

她還來不及反應,突然沉重的木樁門被人推了開。

霎時,在外頭漫飛的細雪片兒逮著了空隙,同來人一並兒擠進了熱烘烘的石屋里。

來人正是下山做買賣,離開了數日的石崩雲。

戴著深褐色雪帽披著狼毛大氅,數日奔波無暇剃須的他看來更加豪邁及有男人氣概。這模樣,倒像是由雪地里奔出的精壯猛獸。

石崩雲先回過頭將門闔緊,才笑吟吟地轉向屋里三人。

本來正準備開口的鳳凰偏過頭乍見是他,先是莫名紅了臉,接著愣愣地急自他那彎月似的笑眸中拔離視線。

片刻後,鳳凰和屋里另外兩人一樣,都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轉到他懷里,在那兒,有團淺灰色的小小毛球。

「哇!真是難得。」石崩雲趨身湊近被點了穴道,只能干瞪眼的石堆雪,「小泵姑承受家法中?還真是令人心疼至極!」感受到她投射出的求救眼神,石崩雲笑嘻嘻地拔掉手套,伸出手靠近她……

不過不是解穴,而是借機彈了彈她鼻頭,像打落水狗似地還故意彈得她鼻頭紅通通,像顆紅色的小蔥頭,「瞧我多聰明,回來得……嘿嘿,還正是時候。」

轉過身,石崩雲月兌下了帽子和大氅,這會兒大伙才當真瞧清楚他懷里的毛球竟是只直瞪著人瞧,有對棕色杏仁眼的幼犬。

「崩雲呀!」石裂岸吞了吞口水,雙眼灼灼發亮,「叔公知道你孝順,天寒地凍想來個香肉鍋暖飽老人家的肚腸,殺狗是叔公老本行,對準頸椎一個手刀就能讓牠阿彌陀佛,但這小小子才那麼丁點兒大,去掉骨頭、拉掉肚腸,只怕啃不到幾口,怎麼夠咱們爺兒四人分?」

「殺氣門掌門人,省省您的殺氣念頭。」石崩雲笑了笑,將還只會嗚嗚叫的小狽兒塞進微愣的鳳凰懷里,「這狗,不是給人吃的。」

「不是吃的,我有沒有听錯?!」石裂岸一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似地跳起身。

「狗怎麼可能不是給人吃的?在咱們殺氣門里,狗的惟一用途就叫做吃,不許人吃,難不成你是捉來掛牆壁的。」

「這狗不是捉的,我是特意向山下獵戶買的,牠現在還小看不出來,等牠大點你就可以看到牠強壯有力的四條腿和濃密的雙層毛皮。如果打小訓練起,牠就會乖乖听話,最重要的是,牠可以在下雪時候陪人出門,只要再配上一副木橇,這頭雪犬就可以拉著人在雪地里跑了。」

「頭一回見你這麼心細如發。」石裂岸呵呵笑著,「怎麼,知道叔公年紀大了,天冷出門怕危險,配個出門工具給叔公?」

「你出門,咱們怕的是別人危險!」石崩雲一句話毫不客氣擋回了石裂岸的笑臉。

「這是給鳳凰的,她不會武,雪天里出不了門,明年冬天小狽變大拘,那時候牠就會是她出門時的必備工具了。」

鳳凰沒作聲,將下巴偎進小狽兒的毛里磨蹭。

小家伙許是餓了,咬著她的手指頭吮著不放,那全然依賴的稚氣動作,瞬間便贏得了她的心。

看著鳳凰和狗兒的互動,石裂岸嘆了口很長很長的氣,不難看出,他的香肉鍋是真的沒指望了。偏過頭,他故意問著那正溫柔笑覷著鳳凰的石崩雲。

「這可奇了,你與鳳凰丫頭的買賣不是即將到期了嗎?買賣做完銀貨兩訖,怎麼還去考慮明年冬天的事兒?」

這問題他是故意找碴兒問的,瞧崩雲那模樣他心底早有了數,這兩個小家伙中間的買賣,就怕是窮此一生也要做不完的了。

轉過身,石崩雲沒理會石裂岸,只是伸手撫著鳳凰懷里的幼大。見他伸手,她急收回手轉過似是怕不經意與他生了踫觸,只要踫了他,她那深埋在心底如蜘蛛網般愧對宋子寰的罪惡感就會更加重。

「喜歡嗎?」

石裂岸聰明地沒搭腔,人家問的又不是他,普天之下,能讓這小子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詢問的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他這白發老頭兒就是了。

鳳凰沒作聲亦沒顱向石崩雲,只是將頭更埋進懷中那球長毛里。

石崩雲笑容不減,直直睇著她,緩緩悠悠吟起白居易的長相思。

有女如蘿草,生在松之側。

蔓短枝苦古同,縈回上不得。

人十人有願,願至天必成。

願做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願做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笑了笑,他問著她,「咱們叫牠願成好嗎?」

願成?!

鳳凰紅著臉,微抬訝然的眸子,透過狗狗長毛顱見他眸底熱烈的朝盼,她知道他是在提醒她兩人之間的約定。

願成?

與他成為遠方獸,步步比肩行?

與他成為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在他熱眸導引下,她差點兒就要點頭了,突然,一絲琥珀鳳凰閃過腦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曾經,她也想望過要和宋子寰成為生生世世的連理枝的,可世事太過難料,她無法給任何人,甚至自己一個空泛的承諾。

冷下眸避開石崩雲的視線,鳳凰倏地起身將狗兒塞還給他,離開了大廳。

她才走幾步,就听到石裂岸看完熱鬧後發出的大笑。

大雪紛飛,開封城郊壽王府。

二十來歲的壽王趙元侃乃當今皇上趙光義的第三個兒子,今年九月剛成了開封府尹,他儀容俊秀、脾氣溫順,待人處事恭謙溫和,只可惜,最大的缺點就是耳根子太軟,容易受人言語左右且心腸太軟,這樣子的人,最最要緊的便是身邊要有個慎謀能斷、處事機警的好幫手,也幸好,他身邊正有這樣的人才。

趙元侃溫笑著端起熱茶啜了口,再滿意地將視線轉往站在他身前稟報著事宜的男子。

不單氣質卓爾、身材高碩,那張臉更是俊美無儔得連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要望之興嘆、覷之失神、睇之流涎……

「大人!您失神了。」

宋子寰恭敬不改卻微隱了火氣的嗓音總算將趙元侃喚醒,也及時喊止了他還真險些淌下的口水。

「對不住!對不住!」趙元侃呵呵笑,還順道收了收口水,「我錯過了什麼嗎?」

「大人!」

出聲的是立于另一旁身著儒服的公孫劬,即現任開封府尹的師爺,因職責所需,看人臉色及打圓場都是他最拿手的事,只見他從容不迫的開口,「放心吧,就算真錯過了什麼,待會兒屬不會另載份詳盡報告容您慢慢檢閱。」

「是嘛!是嘛!都怪本宮命太好,武有宋子寰、文有公孫劬,而我只要負責點頭就好。」

趙元侃向著凝肅著神情的宋子寰討交情。

「子寰呀!先別說那些煩人的公事了,天冷,公孫這回特地從老家帶回的祖傳補帖已讓廚子炖了鍋藥膳羊肉煲,你聞聞、你聞聞。」趙元侃邊說邊吸了吸鼻子,「是不是真嗅著了香。」

「大人!正事談完才許談吃的。」趙元侃剛站起身,便讓宋子寰給硬生生壓回椅子里。

「耶?耶耶耶!」

趙元侃睇著他結實的雙臂,瞪大了眼楮,「宋子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是你主子耶!你敢這樣對我?」

「就因為你是主子,所以更沒得縱容!」宋子寰不為所動。

模模鼻子,趙元侃消了方才的火氣,換上討好的笑容。

「那如果撇開主子下屬不談,純粹用咱們哥兒們的交情呢?」

現在的他們,一個是壽王兼開封府尹,一個是七品御前帶刀護衛兼開封府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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