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蠻遺產 第2頁

「真的。」江媽認真點頭,「浩少爺樣樣都好,就是自我要求太高,總把自己繃得太緊。」

「他好可憐唷!」她說得真心。

江媽瞪瞪眼,這是第一回有人將這兩個字眼「大膽」地用在從小到大不曾顯現過軟弱的江浩身上。

環伺在江浩周圍的人給他的評語包括寡情、冷漠、固執、驕傲、不通人情、冰酷,但從來不會是,可憐。

「小小姐,」她到廚房洗滌抹布,江歡也乖乖跟在她身後,「這兩個字千萬別在少爺面前提起,他不會喜歡的,還有,你喊他哥或浩哥都行,就是別加個小。」

「可我明明听見李叔叔都是小浩小浩的喊他呀?‘’她不解的鎖眉,腮幫子也再度鼓了起來,」不喜歡小,難不成,他喜歡的是大,要人家喊他大浩哥?「

大浩哥?大號哥?

江媽忍住了嘻笑,「我想,他也不會喜歡這個稱呼的。」

「江媽,」江歡忍不住嘆了氣,「你覺不覺得浩哥他……嗯,很難取悅?」

「你想取悅他嗎?」她慈和地笑問。

「當然想呀!」她點頭,「他是我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人,我當然希望他能夠活得開開心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呀!」

「其實,在這兒,你並不是只有浩少爺一個親人的。」

是嗎?江歡圓睜著眼。

「沒發現我喊你小小姐嗎?」

小小姐住到家里三天了,江媽始終沒多嘴是因著她想這樣的事兒該是由他們兩兄妹自己去溝通的,可照目前浩少爺和小小姐加起來沒超過三句話的互動看來,她這中間人實在是不能不出聲了。

「你的意思是,這家里已經有了個小姐?」

「是的,」江媽點點頭,「浩少爺有個妹妹叫江穎,二十二歲,是個服裝模特兒,這幾天她剛好到義大利米蘭添購新裝去了。」

「江穎?!」她喃喃念,眼神漸漸綻亮,「我還有個姐姐?」

「是呀!」江媽笑,「你隔壁那個在房間中央擺了個大型落地水族箱,里面養著熱帶魚的房間就是她的,如果你有興趣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在她房里還有幅和真人一般大小的沙龍照片。」

「我姐姐她……」她趴在流理台上,難掩一臉的好奇、興奮,「漂亮嗎?」

「漂亮?!」江媽眯了眯眼思索,「她是的,不過,她不會喜歡人家用這兩個通俗字眼冠在她身上,她會寧可你用的是‘性格’、‘特殊’或‘有味道’。」

「說漂亮也不行!」她又嘟起嘴,「怎麼他們江家都是怪人!」

江媽笑,「你不也是江家的一分子?」

要說呢,她在心底出聲,浩少爺和大小姐雖然也屬異類,可若和小小姐你相較起,真正最怪的還是你吧。

初到江家,那個渾身野味兒、蓬頭垢面的江歡在經過江媽奮力的洗滌梳淨並打理後,才總算有了眼前這滿臉甜味兒的小美人模樣。

「除了大小姐,」江媽走出廚房,雙手在圍兜裙上抹了抹,「他們的媽媽也還在呀,只是她,」想起了她那陪伴了大傘輩子的夏雪,笑咪咪的她忍不住歇了笑容,「身體不好,浩少爺父親離開之後沒過幾年她的身體就更差了,怕吵,向來不愛見人。」

一個幼年時便離家出走的父親,一個長臥病榻啥事都不想搭理的母親,也難怪浩少爺會早熟得令人心疼了。

「所以,她連吃飯生活起居都是在自己房里的嘍?」

她的問句得到了江媽的點頭反應,還有,江媽咬咬唇不知如何跟她解釋,浩少爺特別交代過千萬別讓她和夫人見面的,睿影老爺的死訊沒人告訴她,就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消息將為她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帶來怎樣的負荷。

「除了太太,家里還有個老太太的,」江媽將思緒由教吁中拉回,「也就是浩少爺的女乃女乃,這會兒她人在江家日本奈良的別墅里度假,過陣子才會回來。」

不在也好,江媽偷瞄了江歡一眼,當日小小姐剛抵江家時的那一幕幸好老太太不在,否則她很擔心老太太會用棍子將人趕出去。

「除了這些人之外,江家還有你和司機江叔叔,還有幾個我還叫不出名字的園丁和僕人,所以。」江歡眉眼噙著笑,「總而言之,我們江家是個熱鬧的大家庭?」

江媽聞言微愣了下。「是的,該算是的吧。」

大家庭是沒錯,可熱鬧?

她實在很難苟同!

浩兒︰

歡歡,是爸爸能留給你的最好禮物了。

記得,幫我照顧媽媽和妹妹。

案字

桌上攤著一張隨著那野丫頭一道由李安雄轉來的便條紙。

江浩盯著那紙條,臉上沒有表情。

最好的禮物?

一個野女妹妹?

他實在不明了這個不知負責為何物的父親的想法。

二十年前他七歲,國小一年級,江穎只有兩歲。

那天清晨,霧迷迷蒙蒙的,他揉了揉眼正準備起床刷牙時,突然想起昨天老師出的作業里還包括了搜集五種不同的樹葉。

他跳起身套上小睡袍,蹦蹦咚咚跳出房門。

到了院子他卻看到了個在這種時候不該穿著一身準備出遠門的衣裳、提著行李箱的人。

那個人,是他的父親。

「爸爸,」他揉了揉眼楮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你要去哪里?」

「小浩!」江睿影轉過的身影有著訝異,他蹲模了模那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兒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老師讓我們今天要交五片樹葉當作業,」他舉高掌攤開了五只肥女敕女敕的小手指,面上微有慚意,「我昨天睡覺前忘了。」

「這樣子可不行唷!」他敲敲兒子的小腦袋,「上了小學夠大了,男孩子就該有男孩子的樣,不可以忘了自己的責任。」

這句話像個烙鐵似的印在江浩心底,也讓他在成長的歲月里時時亮著警惕,但真正沒做到的,卻似乎是當年說出這話的人。

「我知道的,爸爸,」江浩用力點頭,「我再也不會了。」

「那就好,爸爸相信你。」江睿影笑揉著兒子的發直起身。

「爸爸,」他想起父親未回答的問題,于是再問了遍,「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他想了想,「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江浩略有發傻,「爸爸,那你先別急,我去叫醒媽媽和妹妹,我們全家一起去。」

「不行的,小浩,」江睿影笑著搖頭,「你媽媽身體太差,你和妹妹又太小,那個地方不適合你們的。」

「這樣子的話,爸爸,」他有些慌,連采葉子的事都拋開了,用力捉住案親的手,「你也不要去吧。」

「小浩,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些矢志想要去做的事情,爸爸今天要去做的事情早幾年前就想去了,是你爺爺女乃女乃不許,還硬逼著我娶妻生子,才耽誤了我這麼多年。」

小江浩听得困惑,「耽誤」?!

爸爸的意思是,他和媽媽、妹妹是爸爸不想要的東西?

是會拖累了他、耽誤了他的東西?

「原諒爸爸的任性,我只希望等你長大後可以明白,」江睿影嘆了氣,「可現在,爸爸只能要求和你來個男人之間的約定——」他向兒子伸長了小指。「幫我照顧媽媽和妹妹。」

江浩迷迷糊糊的伸出小指,做出了生命中的頭一個承諾。

回想起,他實在是不該同意這項協定,讓那任性的男人拋家棄子逃避了應盡的為人夫、為人父甚至為人子的責任。

案親走後,爺爺女乃女乃將兒子毫不戀棧家庭的責任歸咎給媳婦。

江浩母親在先承受了失去丈夫的痛苦再失去了公婆的疼惜後,重重的壓力使得她精神上出現了問題,住進了療養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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