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丫鬟嬤嬤們也一怔,個個瞪大眼楮看著傅筠,認真說來,大姑娘今天的表現與過往實在太不同,她似乎比以前稍活潑了一些,不似過去那端著大家閨秀架子,沒有表情的大姑娘。
劉氏眼眶一紅,看著傅筠的目光一深,傅書宇也是直直看著她,胸口暖暖。
暗筠話題卻又一轉,聲音轉為嬌俏,「母既提到家規,筠筠覺得您老年紀大了,還得操心家務,而父親身為您唯一嫡子,身為嫡長媳的母親難道不必花些心思持家?她這是日子過得太過愜意了,無責在身,才老往外去,是不?」
暗老太太實在被她繞得有點頭昏,但在听到後兩句,又下意識的點頭了。
徐虹臉色陡地一變,立馬起身,「母親,您這是答應要讓嫂子掌家了?」
「嬸嬸,家里祖母最大,連父親也不敢左右祖母的決定,嬸嬸這是在質疑祖母,還是想左右祖母的決定?」傅筠臉上笑意倏然不見,整個人看來又是個冰山美人。
徐虹面對她那雙突然冷颼颼的清亮明眸,沒來由的一懼,僅干笑兩聲,「我怎麼敢?可是——」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傅老太太,這跟先前說的不一樣啊。
暗老太太也懵了,但話已出口,兒子也在,要怎麼拉下老臉出爾反爾?
「祖母不是一直沒有機會找母親的麻煩?」她耳畔突然傳來傅筠的輕聲細語,「掌家有那麼簡單嗎?讓她去掌,再趁機找事,要下她面子還難?筠筠要羞辱她又何愁沒機會?還有婚事,筠筠可不想被母親拿捏著。」
暗老太太抬眼,看著窩在她身旁親密說話的美麗臉龐,不得不說她言之有理,掌家的事多如牛手,哪是好做的?且提到傅筠的婚事,就想到她那豐厚的嫁妝,當下也沒多想了,她點點頭,「沒錯,總歸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劉氏你身為長媳,的確該為這個家出些力了。」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便明白事情已定,但表情各異,除了表情不見喜怒的劉氏,其它人基本上是不悅的,看向傅筠就更為不喜。
暗筠不在乎,論耍心機手段,重生前的她定然輸這些人一大截,但已死了一回的自己豈還能任他們搓揉?
「祖母,前些日子筠筠在靈雲寺上香時,听一名師父向另一名香客指示,抄上百次的觀音心經,在自家佛堂供奉著,觀音便會保佑家人健康並賜,筠筠想啊,從今往後,母親管家,我跟大姑姑、嬸嬸們就為祖母抄這份心經盡盡孝意、祖母可歡喜?」她微笑的目光一一巡過姑姑嬸嬸等人,不疾不徐的說著。
聞言,傅玟儀、徐虹、游氏幾乎要葉血了,卻見傅老太太笑咪咪的擁著傅筠,說她有多孝順又有多貼心,幾人都要得內傷了。
「老太婆懂,你這是讓每個人都有事做,讓劉氏孤立無援,呵呵呵——」傅老太太壓低聲音在傅筠耳邊道。
暗筠莞爾一笑,她的意思是要其它人少些時間去干涉劉氏或使絆子,但顯然傅老太太自作聰明,她倒是不介意她會錯意。
當晚,劉氏來到傅筠的屋內,謝謝白日的一切。
暗筠讓玉杉跟玉葉都出了屋子,才開了口,「母親不必謝我,中饋不好掌,有些人不會讓母親好過,此外,我也對母親有所求。」她低聲說了一些話。
劉氏點點頭,「我明白了。」
「母親暫時還是別跟我走得太近。」她暗示的看了看外面的人說道。
劉氏意會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傅筠認真的抄起心經,劉氏開始執掌中饋,打理府中事務,也見了多名管事。
暗老太太雖然少了她的晨昏定省,表面上支持她的一切,但背地里仍時不時的吩咐徐虹指使人們陽奉陰違,下人們也擅于看風向,反正有在上面頂著,他們沒完成分內事,也是依令行事。
所以,當劉氏將些看慣眼色行事的下人找來訓斥時,他們仍目中無人,態度輕慢不說,對她也毫無恭敬之色,不管是采買吃食甚至府中修繕,到財務帳上支取銀子,都有不少狀況出現。
也因為劉氏不痛不癢的以扣月例方式來處理幾個辦事不力的管事,卻不知回頭上面就有人打賞銀子,讓那些人的膽兒愈來愈肥,像這回兩名負責采買新布料的管事,買來質量差又不保暖的便宜布料,究其因,竟是賬房銀兩給的太少,讓他們不得不買次等貨,但這批布料是為了春節裁制新衣而購置。
此時,劉氏坐在廳堂氣得發抖,跪在她前方的葉管事還無所謂的說著,「大太太就是再氣老奴也沒辦法,誰都知道沒錢怎麼辦事?要不,大太太掏錢吧。」
兩鬢發白的他一副賴皮樣,他可是老太太的人,也是依老太太的指示辦的。
劉氏氣得語塞,讓自己掏錢,買回的布料就會好?日後,什麼釆買的事兒都照這模式走,她再有金山銀礦也會被挖空。
應嬤嬤擔心的看著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冷颼颼的聲音傳來——
「葉管事好大的架子啊,尊卑不分,誰是主誰是僕?來人,將葉管事扛七十個板子發賣出去!」
廳堂內,劉氏、葉管事、應嬤嬤、兩名丫鬟及另外兩名管事婆子都將目光看向走進來的傅筠,她身後還跟著兩名粗使婆子。
在葉管事還措手不及時,兩名婆子已扣住他胳臂就往外面拖,他這才回過神來,「大姑娘饒命啊,大姑娘……」
他面如死灰,忙不迭的要跪求饒,奈何兩名婆子拖行的力道不減,硬是將他拖出去。
「饒命啊,大姑娘!」
不一會兒就傳來葉事痛苦挨板子的哀號聲,而屋內仍是靜悄悄的,每個人都看著面無表情的傅筠,她現在的表情實在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小泵娘,身上散發的冷峻氣熱更是驚人,連劉氏都被震住了。
暗筠卻是看著她,淡淡的說︰「殺雞儆猴,母親應該懂得立威。」
她吞咽口口水,點點頭,又听傅筠回身吩咐,將所有管事都叫來大廳。
不一會兒,府中管事都來了,因為進屋前個個都看到葉管事的慘狀,每個人莫不戰戰兢兢,連老太太的人也被打了發賣出去,半點都不留情,還是大姑娘下的令,這是不是說大姑娘跟大太太已經連成一氣?
避事們都是府里辦差的老人,很清楚這府里之所以能維持下去,都因為還有個出息的大老爺,而大老爺是不管後寶事務,但眼下他的妻女立威,他們的皮還不得繃緊了?
暗筠跟劉氏坐在一起,見管事個個站得直挺挺的,神情微恐。
「大太太既掌中饋,就代表她可以決定府中下人的夫留,你們之中,誰對這一點還有疑慮?」傅筠一字一字慢條斯理的說。
眾人臉色同時一變,心里掂量著,絕不敢再阻奉陰違,連連拱手行禮,「不敢,奴才不敢。」
暗筠看著劉氏,微微一笑,「接下來就看母親的了。」
這邊動靜如此大,惜春堂那里早就得到消息,傅老太太發了頓脾氣後,就派人將傅筠請了去。
不意外的,傅筠過去時兩位嬸嬸也在,一見她進屋,徐虹挑了挑眉,一臉挑釁。
「你怎麼會去替劉氏立威?」傅老太太臉色鐵青,心中不快。
「筠筠,不是我們說你,你這表現也太令我們寒心了,要知道是誰疼你疼到大的?你怎麼可以向著外人呢?」徐虹邊替老太太槌腿一邊出言指責。
誰才是外人?她心里冷笑,但看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傅老太太,她卻是柔聲說道︰「祖母,您別生氣,我不出面不成啊,母親跟父親提了最近掌管中饋出了許多鳥煙氣的事,父親頗為不悅的要母親別管了,」她撒嬌似的勾著傅老太太的手,「祖母您說,哪能讓她這麼密易甩手不干的?好不容易才給她添了堵,再來便要過年,屆時人情往來、家中修繕,花費更多,母親若要辦好事情,哪能不吐出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