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呀?」傅榛好奇的拉著姊姊的手臂直問,又轉身拉著父親的手臂搖了搖,奈何兩人只是但笑不語,讓她不悅的嘟著唇,「爹跟姊姊在說什麼啞謎啊?」
此時,已升為一等丫鬟的凌凌為他送上一杯茶盞,他接過喝了一口,放到一旁的圓幾上,「今日,筠筠就陪父親下一盤棋吧。」
「好。」傅筠笑著點頭,親事已順利的進行中,她整個人松快不少。
暗榛原本還在糾結「他」的問題,這一下,心思全讓下棋給佔了,還急著幫忙將在棋盤上的黑、白子收回原木圓缽內,再窩到姊姊身邊坐下,徑自決定跟姊姊同一隊。
暗書宇跟傅筠的個性有些相同,有小碧執又放不開,因而父女間一直無法太親近,但今日這黑白子一子一子的落在棋盤上,血濃于水的骨肉親情也一點點在心中激蕩開來,再加上傅榛的急性子,悔棋的稚氣聲不斷,「這里,下這里吧,姊姊,不對,改這里。」一次又一次後,她還下起兩方的棋,讓人都要氣笑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傅書宇跟傅筠異口同聲。
「起手無回大丈夫,可我這輩子又當不了大丈夫。」她賴皮的吐吐舌頭。
童稚之語讓父女倆相視笑,好好的一盤棋局被傅榛指手畫腳的頻頻指點,下得四不像,氣氛卻意外融洽,笑聲連連。
直到傅書宇帶著滿臉笑意回到臨南院時,待在內室的劉氏早已望眼欲穿,拉著裙擺急急迎上前去,又看他身後一眼,「榛榛呢?」
「她還舍不得回來。」他笑答,往內室走。
劉氏點點頭,一邊跟著他一邊又帶著緊張的神態看著他,再急急的為他倒杯茶。
暗書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揚嘴笑,「韶霆是個好的,筠筠嫁他,我很放心。」
劉氏這才真正的松了口氣,撫著胸口,「太好了,我一听下人說你回府,卻往筠筠那里去,我這就忐忑不已,也不知你們談得如何,又不好貿然過去,怕擾了你們父女交談——」
他突然伸手將她擁入懷里,她倏地住了口,長年情緒不顯的臉龐在瞬間漲紅。
「筠筠要我謝謝你,還跟我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母親,辛苦你了。」他低聲道。
劉氏眼眶突然泛紅,她一直怕自己做得不夠好,突然得到閨女的認同,喜悅的淚水潰堤而下,忍不住的捂著嘴,嗚咽出聲。
暗書宇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夫妻間難得有如此溫情的時刻,他一直是個謙謙君子,而妻子又是不善表達情緒之人,難怪她如履薄冰,平日都繃著一張臉。
劉氏生性矜持,依偎丈夫一會兒便離開溫暖的懷抱,拭了淚,低聲道︰「我去廚房吩咐晚膳。」
「嗯。」他看著她,發現她腳步輕快,嘴角還不自覺的帶了抹笑意。
劉氏心里惦記著傅筠對自己的好,雖然從丈夫那里知道她生母留給她的嫁妝不少,但她私下仍默默的替她操辦起嫁妝,但也聰明的不往傅府送,而是擱在京城自家陪嫁商鋪的後方院子。
只不過,既是商鋪,往來的人就不少,加上那些喜慶貴重的東西不時的往店鋪里送,開始有人問,店家還能守口如瓶,但總是有些熟客,伙計又多嘴的說了兩句,就有人開始猜,這拼拼湊湊的,店家要辦喜事的流言就傳出去了。
而店家是誰人人都知曉,傅家大房只有兩個姑娘,一個明春及笄,一個還只有五歲,那些價值不菲的陪嫁之物是為誰準備的,答案呼之欲出,于是,傅筠待嫁的消息就沸沸揚揚的傳了出去。
與傅家來往的人便主動上門恭喜,消息自然又傳到知情的傅書宇夫婦及傅筠耳里,府中下人這幾年都清楚傅老太太的心思,因而雖然听到消息,但見傅老太太的院子安安靜靜的,也不敢胡亂議論。
棲蘭院里。
「這都是我的錯,筠筠,是我沒思考周詳,但你爹說了,一切有他,讓你不必擔心。」劉氏真的很自責。
「沒事的,母親,這事我本來就抱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的想法。」傅筠是真的不怪劉氏,那雙盈盈秋瞳里只有笑意。
「只是你祖母那邊怎麼辦?」劉氏真的擔心得坐立難安。
「這事外頭都傳遍了,但沒人知道我婚配的對象是誰,祖母她們這一回倒真沉得住氣,但我相信不必太久,她們就會有動作。」傅筠見她站著,拉著她的手走到榻上坐下,「過去,我因年紀小,私庫的鑰匙都交給祖母,眼下婚事已定,雖然打得她們措手不及,但就我所知,這幾日祖母在憤怒之余找了大姑姑回來,還有兩個嬸嬸,她們整天都窩在祖母那里,肯定在籌謀什麼。」
這也是劉氏擔心的,傅老太太這幾日都派人讓她跟傅筠都別去她那里,說是身體欠安,不想她們過了病氣,卻命其它女眷往她的院子去,真是睜眼說瞎話。
劉氏憂心忡忡,傅筠卻是老神在在,末了,劉氏反而被勸著,稍微安心的步出院子。
暗筠獨坐屋內,望著桌上的油燈陷入沉思,驀地,她好像听到一點奇怪的聲音,她一回頭,竟見一名陌生丫頭站在屋內,她嚇了一跳,正要喊人——
「等等,我是魏爺的人,名叫方圓,很抱歉,方圓嚇到主母了。」
年輕女子一身利落黑衣,卻長得圓潤可喜,笑容也憨,她拱手而立,似是練家子。
暗筠蹙眉,又見方圓走上前來,從懷里拿出兩瓶雪花露,與上回魏韶霆給她的一模一樣,就她所知這是外族進貢給皇室的護膚極品,有錢也買不到。
「魏爺交代,天氣愈近年關愈是凍人,主母可以在沐浴後擦拭手腳。」方圓說得正經,但這句話根本是她自己加的。
此時,傅筠已放松身子,打量著她,「魏爺派你來,還有其它事嗎?」
「是,魏爺知道主母想低調辦婚事的心願不成,特地要方圓過來詢問,接下來有沒有需要他配合的地方?」方圓拱手回答,心里卻在偷笑,沒想到閻王臉的主子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面,讓他們雲樓幾個高級干部的生活真是多了不少樂趣。
這便是被人放在心上時時關注的感覺嗎?傅筠覺得胸臆間暖烘烘的,她眼眸浮現笑意,「沒有,我應付得來,請方姑娘替我謝謝他。」
「怎麼會沒有?」方圓的語氣能有多遺憾就有多遺憾,別看她長得憨圓,她可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她家男人也是魏韶霆的護衛,知道主子要娶主母,她還有機會先見上一面,總想要與她多多來往,探探性子,這主母怎能沒有事吩咐自己?
「還是主母要我傳話,說你很想主子?想見他?還是想早點嫁給他?不然啊,我家主子多搶手——噗噗噗——」方圓說到後面忍不住笑了,瞧瞧仙似的美人兒臉紅得不行,自己愈說,她愈像朵春天含苞待放的玫瑰,綻放了嫣紅,「唉呀,我真覺得我家主子是最好看的人,但現在可不這麼想了,難怪,主子也著了主母的道。」
暗筠不知要說什麼,只覺得粉臉愈來愈燙。
方圓不敢再放肆了,誰知道主子還有沒派個尾巴來看她有沒有辦好事兒,「好吧,那主子要我轉告如果主母沒事交代,就請記得那塊玉佩,你隨時都可以找他的。」听听,這根本是將心上人護在羽翼下的意思嘛。
暗筠再次臉紅的致謝,方圓看著她那張風華絕代的麗顏,心癢癢的想再逗逗她,但最終還是依依不舍的飛身一掠,輕巧的身影消失在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