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干嘛一直瞪莫主任啊?」偷了個空,阿華田悄悄問。
「你在胡說什麼?我哪有瞪她。」
「明明就……」被雷昱野寫著「你膽敢誣賴我?」的危險視線一掃,阿華田毛了一下,馬上愛惜生命地改口︰「沒有、沒有,我看錯了。」同一時間,會議桌的另一端,多多也附在莫主任耳邊竊竊私語︰「靜蕾姐,雷主任干嘛一直瞪著你啊?」怪可怕的。
「噓,專心開會。」莫靜蕾說。
會議在略微詭異的氣氛下結束,待大家要各自去做事時,有人發出一聲︰「喂,你一一」是雷昱野喚住了莫靜蕾。
剎那間,每個人頭上的八卦天線,吱一聲,翹了起來!
要來了嗎?又要來了嗎?啊,是的,也該來了,第N+1場戰役。
興奮難耐,所有人豎直耳朵偷听,專注得像在听什麼發財秘笈。
「你最好不要……」給我到處亂說。欲言又止,雷昱野感到困擾。
如果莫靜蕾眼里有些嘲弄,或者是疑惑,他至少有些線索猜測她在想什麼,偏偏她的表情還是那麼高深莫測,教他不知第幾次的暗罵。
這也是他討厭她的原因之一,老愛擺出一臉酷樣,好像很神氣、很高傲,氣定神閑,什麼都不放眼里,又不苟言笑,一副不屑跟人打交道的嘴臉。
像這種難搞的家伙,他該怎麼與之周旋?摘不好她啥都不知,那他豈非不打自招了?但如果她知道些什麼……古有明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莫主任,」吸了口氣,他扯出一個忍辱負重的微笑。「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中午的時候,請你吃頓飯?」他要殺人滅……不對,探探她的口風。
什麼?在場臂眾又驚又愕,有眼鏡的跌破眼鏡。沒眼鏡的摔傷下巴。
「好。」莫靜蕾一點頭。
那出乎意料的爽快,教他一怔,臉色古怪地打量她的表情,還是一樣紋絲不動,他不禁暗自嘀咕︰怪怪怪,他真搞不懂她。
在場的人,也搞不懂雷主任究竟意欲為何?
有人說,他打算祭出賤招,在莫主任的飯里下不干淨的東西作為報復;有人說,他終于自知取勝無望,打算跟莫主任講和。
謎底越是難猜,就越使人心癢難搔,二整個早上,一群好事之徒摩拳擦掌,一心等著中午來臨,準備搶個好位置,看熱鬧去。
然而,意外的發生,總是人算不如天算。
距中午休息時間還有半小時,雷昱野接到消息,錄音室的混音機出了問題;此事非同小可,他火速趕往現場必切,工程部搶救中,錄音室暫停使用,問題接踵而來,要調整預錄節目的時間表、通知主持人等一切調度完,回到節目部,雷昱野敏銳地察覺氣氛謎樣,明明大家都在埋頭工作,他卻感到許多怪異的視線在偷瞄自己。
般什麼鬼?正在莫名其妙,一踏進辦公室,听到阿華田問︰「老大,你去赴約回來了?」阿華田難忍好奇。「你跟莫主任說些什麼啊?」
雷昱野僵住,抬頭一看壁鐘,午餐時間早過了!「Shit、shit、Shit——」
「老大你忘了?」阿華田愣了愣,嘆道︰「這也怪不了你……」
「你干什麼?」又是那種惡爛視線!「那什麼鬼眼神?討打嗎?」
「我沒有惡意!」阿華田慌忙澄清。「我只是听說……老大你……」
咽口口水。「听說你……相親失敗啊?」小心的語氣,仿佛怕傷到他。
「……」雷昱野不說話,臉色一寸寸轉為鐵青,額上青筋跳動。
好、好、好,好極了。現在他理解那些視線的含意了。
那是憐憫。所有人都該死的在憐憫他,視他為沒人要的可憐蟲。
那個小眉小眼、小雞肚腸的臭女人!他又不是故意放她鴿子,她動作真快,轉眼就把他出賣!
雷昱野氣瘋了,陰惻惻道︰「阿華田,你的情報網很厲害嘛。」
「不是……」是大家都在傳,他不听到也難啊。阿華田有口難言。
「給你一個任務。」雷昱野咬牙道︰「去放出風聲,就說咱們酷酷的莫主任,私下都戴那種過時很久很久的塑膠黑框眼鏡一一聳、到、爆。」
他X的,此仇不報非君子!
「該死的女人,我要吊死她!」辦公室內,雷昱野邊幫養在窗邊的植物澆水,邊喃喃咒罵。
不沅樸。阿坐田悄悄拿出私人記事本,翻出貼有「DeathNote」標簽的那頁,熟練地在上頭添上「吊死」兩字。
總是這樣的。老大只要一對莫主任不爽,就會用嘴巴謀殺她;算算這是第五十四種方法了。想想,滿清酷刑也不過十種,他對老大的創意深感佩服,想探究老大的智慧有多源源不絕,不知不覺就養成了隨手記錄的習慣。
窗邊,雷昱野咒罵歸咒罵,心情卻沒因此好轉半分。
他唾棄自己前幾天想出的可笑報復手段,有夠小兒科的。莫主任有沒有近視、戴什麼樣的眼鏡,根本不及他相親失敗有話題性,所以一下就失焦。更氣人的是,還有一則傳言甚囂塵上,就是他爽她約的鳥事。
「真想不到雷主任會干這種事……嘖嘖,怎麼這麼幼稚。」
「真想不到雷主任這麼娘娘腔,簡直像小說里的壞心女配角一樣……」耳畔仿佛听得到那些竊竊私語,握著澆花器的大手,青筋突起。
嘶嘶嘶,噴水聲不斷,阿華田越听越覺不妙,回頭一看,跳起驚呼︰
「老大,手下留情!」沖上搶救,深恐羔羊四代又被他澆死。
搬羊,即代罪羔羊也。
雷昱野養植物是為培養耐性,一生氣就澆澆水,順便幫地球增加綠意;這立意極好,本也見效,但自從莫靜蕾上任,反而害他成了涂炭生靈的劊子手。
「這幾天都沒太陽,不用澆那麼多水啊。」阿華田委婉勸道。
雷昱野瞄眼外頭,雷雨季陰沉沉的天空,把人的心情也搞得晦暗。
「我走了。」扔下澆花器,到辦公桌下抓起早備妥的Adidas黑色圓筒包,帥氣地往肩上一甩,下班了,他老大要去健身俱樂部解壓。
到地下室發動汽車,一駛出車庫,稀哩嘩啦下起驟雨。濃眉一皺,他轉開雨刷到最高段,卻還是視野模糊,足見雨勢之大。
哼,那臭女人最好忘了帶傘,還在濕地上摔個狗吃屎,他壞心地想。
一催油門,車子疾駛而出,轉到大路上行駛,將經過辦公大樓門口時,意外見到那個剛閃過腦海的人影,讓他一怔。
她站在路邊,伸手想招計程車一一沒有撐傘。
下雨天,計程車生意好,一輛計程車從她身邊急駛而過,她放下手,舉目張望有無其它車可攔,滂沱大雨中,那狼狽的身影顯得異常單薄。
這也許是為什麼詛咒成真了,他卻沒有感到絲毫快意。
包甚者,他驚愕地發現自己善良斃了,心想著管她去死,良心卻小小掙扎了下,就這麼一遲疑,那個人影居然自己先沖了上來。難道她認出了他的車?還來不及詫異,她已急促地敲敲副駕駛座的車窗。
他傾身按下車窗,听到她說︰「抱歉,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醫院?
我外婆從樓梯上摔下來,送去急診。」他心頭一舉,不假思索地為她開門。「上車。」這可不是記仇的時候,問明了是哪家醫院,他急駛前往,雨點打在窗上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很響,更顯得車內氣氛沉默。
紅燈時,他回眸瞥她一眼,她的臉別過一邊,注視著窗外的雨幕,看不到表情;但也許是她穿著白色套裝,坐在黑芭真皮座椅上,強烈的對比,使他產生一種很離奇的感覺,好像她蒼白得就快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