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這有什麼好害臊的。」見丁薇霓站立不動,小虎俏皮地眨眨眼。「可愛的維尼熊,不會忘了自己今天是壽星吧?有沒有超給它驚喜啊?」
她卻恍若未聞,只直勾勾盯著蛋糕上象征歲數的數字蠟燭,面色木然。
「維尼?」她怪怪的哦?小虎一驚,想起告訴瑞比慶生計畫時,她過分冷靜地忠告他,不是每個人都會享受這種驚喜,難不成給那烏鴉嘴一語成讖……
不、不會啦,他馬上說服自己。瞧,她盯著蛋糕,眼眨也不眨,很入迷的樣子呀,沒錯,她肯定是太感動而已,你看她感動得……感動得……奪門而出?!
砰!大門被重重關上。
颼……興奮之情極速冷卻。
靜默良久,有人森然發問︰「我說小虎……你該不會是搞錯日子了吧?」
「這、怎麼會……不可能哪……」小虎好冤屈。
「嗚,是我的錯,一定是我蛋糕選得不好……」嚇,驢子出現崩潰前兆!
大伙這可嚇壞了,趕快七嘴八舌安撫她︰「想太多了,跟你沒關系,真的!」
在場還沒人明白,如果真是搞錯日子,也許丁薇霓還不至于有那麼大的反應。
她非常憤怒。在電梯中,她氣得握拳發抖,甚至無法順暢呼吸。
是誰?是誰出的這餿主意?難道以為她會開心?!不,她最恨人這麼可惡地探人隱私了!
踏出電梯時,胸口翻攪一股將近作嘔的感覺,無法忍受繼續待在封閉的水泥建築內,她低著頭,拔足跑出大廈,卻在大廈門口不小心狠狠撞到強勁的撞擊力使她立足不穩,差點跌倒,幸好對方先一步扶住了她。
「薇霓?」他叫出她的名字,語調因訝異而上揚。
是聶鳴鋒。
「你……」她太錯愕了。「你今天不是有事……」
「小虎說有要緊的大事,拚命打電話催我回來。」聶鳴鋒笑問她︰「你剛從上面下來?怎麼,他們又在干什麼好事?」
她說不出話來。
他有力的大手還握著她的手臂,誘人溫度透過發冷的身體傳遞,她突然害怕,不著痕跡地月兌開他的掌握,唯恐自己在這情況下會無法克制地投入他懷里。
一二三,她深呼吸,暗自數數,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你怎麼了?」抬眸一瞧,他正凝目打量她。
「沒事。」她緩緩搖頭,慶幸自己已順利鎮壓住動蕩的情緒。
他端詳她一會兒,似要確認她確實無恙。「這麼匆忙,要去哪里?」
「我……忘了個重要的東西在家,正要回去拿。」
「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我想順便在路上買點別的東西。」她扯扯嘴角。「那……我先走了。」從頭到尾,語氣輕松自若得連自己都佩服。
真的沒事了,連她自己也這樣相信,轉身離開,誰知才邁開兩步,手臂倏然被人由後拽住——什麼?她驚愕回頭。
「沒事才怪。」他一使力,將她拉回身前,犀利的目光,看穿她。
雖然她神色如常,對答如流,但他敏銳地察覺她眼神有點飄忽,加上她先前不尋常的莽撞,在在顯示出不對勁。
而只是這樣淡淡的四個字,威力卻像一陣狂風,霎時吹毀她的海市蜃樓。
糟了,好痛!她揪住胸口,痛苦地喘息起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薇霓!」伸手支撐她,見她面無血色,他驚疑不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她虛弱地搖頭。「真的……我……我要回家。」
「我開車送你。」這一次,口吻堅決,不容拒絕。
短暫車程中,他面色凝重,嘴唇嚴肅地抿著,踫到紅燈時,指尖在方向盤上無聲輕敲,像在思索該怎麼做。
她想,他心里一定充滿疑問吧?以為他會發問,沒想到他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到了她的住處,他熄火拔下車鑰,不放心道︰「我陪你上去。」
她呼吸梗住,傻傻看著他。
他……他真好……真的什麼也不問?
咬緊下唇,心中莫名酸楚,想到那些團員,他們的用心卻沒得到感謝,可是,即使重來一次,她肯定還是會那樣不可理喻。
尖銳的憤怒,讓她無法顧及誰的感受,就算不知者不罪,她也無論如何不能忍受有人以那樣喜洋洋的方式,硬生生血淋淋地刨開這已被深埋的日子——
「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啊。
是誰揭開了那個她長久以來企圖遺忘的傷?那聲音好陌生,嘶啞得足以刮傷耳膜。還是,那是她的靈魂在被淚海淹沒前,不顧一切發出的微弱呼救?
眼眶驟痛,令她將臉埋在掌心里。黑暗中,腦海里不期然響起那句話︰
「你不喜歡的話,就不要把我當哥哥。」
幽幽的,仿彿來自遙不可及的地方。
不不不不,全世界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她在心中慟喊,聲嘶力竭,奢望這樣就能將訊息跨越生死界線,傳達給那個人。
扮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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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那個大自己幾歲的男生,他裝扮得活像個小紳士,穿襯衫西褲、系腰帶,領口還打著個可笑的小領結,顯然經過母親的精心打理。
「……以後他就是你的哥哥。」爸爸這樣介紹他。
「嗨、嗨!」那男生對她熱切揮手,笑露一口白牙。
像個呆子一樣。她在心里毫不客氣地想。
「我跟敏姨還有事要商量,你們到旁邊去玩吧。」爸爸微笑道。
她低下頭,小臉微沉。為什麼她非得跟他玩不可?她又不認識他。
她討厭這樣的爸爸。如果媽媽在,就絕不會要她跟陌生的小朋友玩……
等爸爸一轉頭跟那女人說話,她馬上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後卻傳來可憎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到了自己房門前,她終于忍不住回頭瞪住那人。
他卻像沒感覺到她的敵意,笑問︰「你叫薇霓?是小熊維尼那個維尼嗎?」
才不是。她又瞪他一眼,推門入房,伏在桌上,迅速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再走回門前,舉在他眼前給他看個仔細。
「嘩,你的名字筆劃好多喔,你居然已經會寫了,好厲害。」
哼,大驚小敝。「笨蛋才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沒關系,我本來就不聰明。」他笑咪咪。「我啊,到了三年級才被糾正,原來我一直把我名字里的‘孟’寫錯成‘盂’,哈哈!很好笑吧?」
無聊……她冷淡地睨他一眼,誰理他錯把什麼寫成什麼。
「嘿,你很酷耶,笑一笑嘛。」他踏前一步,想表示親近。
「不準你進我房間。」她凜著小臉,立刻把門關到只剩一道小縫。
「欸……」他搔搔頭,一臉疑惑。「你為什麼好像很討厭我?」
她抿緊唇,冷冷道︰「你才不是我哥哥!」砰一聲,當著他的面,關門上鎖。
待在自己的小小堡壘內,她爬到床上,將頭埋在枕頭里生悶氣。
那個敏姨也不是她媽媽。她只有一個媽媽。
然而,無論多麼不願,那兩人還是在一星期後正式住進家中,那個男生住她對面原本是客房的房間,她因而變得不愛出房門。
就這樣河水不犯井水的過了一陣子,有天睡前,爸爸來房內找她談心。
聊了一會兒,他試探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敏姨他們?」
她默認。他見了苦笑,張口欲言,她先問了︰「爸爸,你忘記媽媽了嗎?」
他頓時沉默,良久後,低聲回答︰「爸爸永遠也不會忘記媽媽的。」
說完,他忽地別過頭去,抹了抹眼楮,動作迅速,卻沒瞞過她,爸爸……在哭嗎?她噤若寒蟬,心里又驚又悔,覺得自己說錯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