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喜悅,你在哭?」這話是從他齒縫中逼出來的。
她咬唇,倔強地撇過頭。
「我在問你話!」他低吼。「你剛是不是哭了?」
「這不關你的事。」
「方喜悅!」他驀地擒住她手腕。
她嚇一跳,氣惱地瞪他。他這麼凶干麼?她哭不哭他管得著嗎?
「你到底來我們公司干麼?」
「還用問嗎?當然是跟你討論有關侵權的事。」
是嗎?還真巧!什麼時候不來,偏偏趕在她跟其理談分手的時候來?這男人簡直就是她命中的魔星,遇見他算她倒楣!
喜悅忿忿然,正想發飆,眼見周遭射來數進好奇的目光,連忙忍下翻騰的情緒,恨恨地冷哼。
「我們到外面談。」
正合他意,他也不想跟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話。
兩人搭電梯下樓,來到辦公大樓前方的一處小便場,相對而立。
她努力平復心情,裝出冷靜的神態。「小璐告訴我,你跟她說事情未必沒有轉圜的余地,可能有解決的辦法,是嗎?」
「那只是我隨口敷衍她的說詞,你也信?」他嘲弄。
「你!」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又竄上心頭,她瞪他。「那你今天還來干麼?」
「我听說你跟頂頭上司吵架了,怎麼,決定分手了嗎?」他淡淡地問。
喜悅倒抽口氣。他怎會知道她跟其理的關系?
「是李小姐告訴我的。」
笨蛋小璐,她要殺了她!喜悅氣得雙手直發抖。
崔剛信注意到了,握住她一只手。「干麼這麼激動?」
「你放開我!」她用力甩手。
他頓時變了臉色,她極力排拒的態度傷了他。
「難道你今天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嗎?」
「你把我想得太閑了,我哪有空專程來看人笑話?不過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我倒想對貴公司總經理說聲恭喜,雖然他事業上捅了樓子,但在感情上倒算是聰明,跟你分手是正確抉擇,我恭喜他逃過一劫。」
他……一定要這樣刺傷她嗎?他傷她傷得還不夠嗎?
老天,她好恨他!喜悅喉嚨酸楚,一股沖動涌上,揚掌就往他臉上一揮。
他反應靈敏,及時接住她的手,眼色沉下。「這就是你的壞習慣,方喜悅,辯不過人就想用暴力解決。」
暴力……是暴力嗎?
喜悅胸臆悶痛,一口氣嗆住,差點緩不過來,她握拳敲了敲自己胸口。「對,我就是粗魯暴力,比不上別的女人溫柔體貼有女人味,怎樣,你有意見嗎?」她自暴自棄地嗆聲,話說得很辣,但眼眶卻不爭氣地漫溢淚水。「既然你們都這麼嫌棄,一開始干麼跟我在一起?」她含淚輕嚷。「不要開始就好了嘛!如果沒有開始,也不必結束,我也不會這麼、這麼心痛……」
她再次噎住,用力槌自己胸口。
崔剛信見她如此傷心,也跟著有些難以呼吸,心軟了,臉色柔和了,語氣也變得溫煦。
「好了,別哭了,大庭廣眾之下,不覺得難看嗎?這幾天你都沒好好吃飯吧?我請你吃午餐。」他低聲勸誘。
「午餐時間、早就、過了……」她咳嗽。
「那就喝午茶吧。」他淡淡一笑,牽起她的手,不容她拒絕。「跟我來。」
***
崔剛信帶前妻來到東區一間隱密的大樓,給管理員看過證件後,搭電梯直達十二樓。
「什麼地方這麼神秘,還得先檢查證件?」喜悅好奇地問。
「是我們公司的私人俱樂部,只開放給高階主管招待客戶使用。」他解釋。
「俱樂部?」她訝異。不愧是大企業集團,連私人招待所都有。「我又不是你們的客戶。」
「我們公司跟敝公司很可能有一場闢司要打,也算有些淵源,我招待你來這兒談點事情,很正常。」重點是這里有包廂,她要哭要笑都不會有人打擾。
「哇,根本是公器私用。」她有意挑釁。
他不理會,逕自刷了卡,領她進入室內,開闊的空間與金碧輝煌的裝潢霎時映亮喜悅的眼。
太夸張了吧,她仰頭看著高掛天花板的一盞閃亮亮水晶吊燈,不禁咋舌。
「你們公司是跟股東斂了多少財啊?真是砸錢不手軟!」
「要招待客戶的地方,總不能太寒酸。」他淡淡地說。
這已經不僅僅是不寒酸了,只能用奢華來形容。
他見她驚訝得張口結舌,好笑地挪揄。「嘴巴閉緊點,別擺出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很難看。」
她聞言嗆到,氣悶地瞪他。是啦,她是小家子氣又怎樣?反正現在已經不是他老婆了,還怕她丟他的臉嗎?
她刻意重重冷哼。
崔剛信置若罔聞,將她領進其中一間包廂,按了服務鈴,請服務生送來茶點.還開了一瓶紅酒。
他為兩人斟酒,喜悅正想端起自己那一杯,讓他阻止,「這種酒要先醒一下,口感才會比較順,你等等再喝吧,先喝茶。」
「規矩真多!」她不屑似地撇撇唇,卻知他一向喜愛品酒,專家所言必有道理,也不跟他爭論,拈起一塊烤得香酥的可頌面包,送進嘴里,嚼了嚼。「還滿好吃的嘛。」
「不要邊吃東西邊說話。」他又有指教。
「你這人很羅唆耶!」她惱了。「我現在又不是你老婆,管那麼多干麼?」
不管就不管。他聳聳肩,知道她心情低落,也不跟她斗嘴。
仿佛故意與他作對,喜悅不顧形象,一陣猛吃,嚼完面包,又嗑餅干,餅干上還抹了一層厚厚的巧克力醬。
「要來杯牛女乃嗎?」
「什麼?」
「你不是一向最愛拿餅干泡牛女乃吃嗎?」他問。「要不要來一杯?」
她不吭聲,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瞪他。
「干麼?」他挑眉。
「你以前不是最受不了我那樣吃餅干嗎?還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那麼惡心?」她諷刺。
「你不是說你已經不是我老婆了嗎?既然這樣,我管你吃東西惡不惡心?」他回敬。
喜悅一窒,胸口似乎又要悶住,她連忙拿起一塊餅干塞進嘴里。「好啊,叫他們給我一杯牛女乃吧!」她就偏要在他面前吃得惡心,偏要更加敗壞自己的形象。
反正也沒什麼好裝的了,今日被他當面撞見自己跟男友分手,已經夠糗了,她不介意再糗上幾分。
不一會兒,微波過後的熱鮮女乃便送來了,她拿來沾巧克力餅干吃,唇畔又是黑又是白,畫了一道可笑的胡子。
他眯眼注視她。
「干麼?」這回換她問了。
「這里。」他指指自己嘴角。「都沾上了,麻煩你擦一擦。」
偏不擦!她倔強地撇過臉。「干麼這麼麻煩?反正等不吃一吃還不是又沾上?」
崔剛信磨磨牙,告訴自己要忍耐,但天潔的他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掏出手帕,按上她的唇。
「喂!你……」她轉頭想躲。
他用另一只手固定住她後頸,不許她閃躲,替她將嘴角擦得干干淨淨,接著才拿開手帕。
她見他表情滿意,又是難堪又是氣惱。「你太……太過分了哦是哪里招你惹你了?為什麼要這樣……羞辱我?」
他羞辱她?這番指控令崔剛信相當莫名其妙。
還不懂嗎?她怒視他,拍去手上餅干碎屑.站起身,昂然挺立。
「是!我是不像個女人,男人婆一個,吃東西一點也不優雅,食量也大,學不來那些優雅淑女小鳥胃,而且又髒,老是讓你看了惡心……但那又怎樣?你有必要這樣批判我嗎?不爽的話你別硬拖我來這兒喝茶啊!」
「我沒批判你。」他皺眉澄清。
「你嘴上沒說,眼神在批判,你覺得我很登不上大雅之堂對吧?覺得我很不像個女人,對吧?」她一股腦兒地宣泄胸口郁悶。「既然這樣,我走,沒必要留在這兒玷污了你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