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大概要多少才能賣得出去?」她問。
「嗯,之前有個鄭小姐很有興趣,可是她的開價比妳的底價整整少了一百萬。」
「一百萬?可是我的底價已經很便宜了。」
「我也知道這數字是過分了些,不過對方很堅持。」
「還有沒有其他人有興趣?」
「還有一對夫妻也很有興趣,不過他們的考量比較多,主要是他們最近剛生了個孩子,怕貸款負擔太重。」
「還有別人嗎?」
「還有幾個,我是覺得大概沒什麼希望。」
「這麼說,只有你剛剛提的那位鄭小姐了。」她沈吟。「好吧,就成交吧。」
「什麼?」男人愕然。
李安陽也很驚訝。她有這麼缺錢嗎?底價少一百萬也肯賣?
「我急著用錢,不能再等了。」她語氣很堅定。「請你通知鄭小姐,如果她願意全數付現的話,我們立刻就可以簽約。」
「既然歐小姐這麼說,那我馬上跟鄭小姐約時間。」
「嗯,有消息再聯絡我。」
男人離去後,李安陽站起身,來到夏蕾面前。
她沒注意到他,捧著咖啡,若有所思地盯著玻璃窗外,眉尖蹙著。
她很煩惱。
她很缺錢嗎?是私人需要還是為了雜志社?她真的籌錢籌到不惜將自己的房子降價求售嗎?
他壓不住好奇,砰地一聲在她對面坐下。
夏蕾嚇一跳。「是你?」
她認出他,明眸首先習慣性地在他宛如咸菜干似縐巴巴的西裝外套,以及外套里似乎染上些污點的白襯衫上停留了兩秒──這男人,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嗎?
她在心上的禮儀計分板又替他扣了幾分,這才揚起眼睫,戒備地盯住他的臉。「你想干麼?」
「妳缺錢啊?」開門見山。
「什麼?」夏蕾瞠目。「你──」
「妳剛剛跟那位先生的對話,我都听到了。」李安陽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繼續追問︰「是公司經營出了問題嗎?」
「你──」夏蕾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啊?哪有人這樣大剌剌地偷听人家談話,又如此毫不客氣地追問他人的隱私?
「不過我听日飛說,你們家雜志社一直很賺錢啊,穩居女性雜志市場第一名,應該不至于周轉不靈吧?」
「……」
「或者是妳私人的財務問題?」他猜測。
「李先生。」她瞪他,冷然揚聲。「你不覺得這樣打探別人的隱私,太超過了一點嗎?」
「我是關心妳。」他痞痞地笑,一點也沒因她的冷淡而退縮。
「關心?」她諷刺地揚眉。「我不記得我們的交情好到能讓你對我表示關心。」
「妳救了我妹。」他簡單一句,彷佛這樣就可以解釋他們之間的淵源。
「我只是跟令妹說了幾句話而已,沒什麼救不救的。」
「可對她來說,妳等于是她的救命恩人。」李安陽微笑。「妳不知道,她這幾天有多開心,說自從妳給她名片後,班上的女同學都羨慕她羨慕得不得了。」
「是嗎?」
「我也沒想到,妳只是給了一張名片,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李先生。」夏蕾打斷他,明眸很澄澈、很清冷,盯著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聒噪?」
他聒噪?李安陽一窒,滿腔熱血瞬間降溫。這女人,簡直像座萬年不化的冰山!若不是為了替妹妹向她表達感激之意,他才懶得跟這冰女多說話呢!居然嫌他聒噪?
他端起水杯,狠狠灌一口。
「那是我的杯子!」她驚喊。
啥?李安陽猛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激動之下,竟隨手抓起水杯就灌。他眨眨眼,瞪著杯緣上她留下的淡淡唇印,心頭一陣異樣。
他瞪著她的唇印,她則是瞪著他沾染水珠的嘴唇,數秒,她霍然起身,抓起帳單就往櫃台走。
「嘿!歐夏蕾!」他追上去。
她迅速買單,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一路緊追不舍,她驀地頓住,旋身怒斥他。
「李安陽,你還有何指教?」
她生氣了。
他訝異地挑眉,看著她因怒意微染紅的芳頰,灼灼有神的星眼,以及垂在身側,悄悄握緊的粉拳──沒想到冰山美人也有發飆的時候,而且氣起來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他微牽唇,決定忽略她之前嫌棄他的評語。「我沒指教,只是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
「我想聘妳當我妹的禮儀教師。」
夏蕾愕然。「你說什麼?」
「妳听到了。」他涼涼地重復。「我想請妳擔任我妹的禮儀教師。」
「禮儀教師?」
「就是教導她如何穿著、打扮,還有一些社交禮儀之類的,幫助她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淑女。」李安陽解釋。「那天晚上的場面妳也看到了,那些小女生那樣欺負她,我這個做哥哥的卻幫不上忙,只能呆站在旁邊看……馬的!」他咒一聲,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頓了兩秒,熱烈的眼光盯住她。「我只能請妳幫忙了,妳一定有辦法扭轉乾坤的,我相信妳。」
他相信她?
「你瘋了。」這是她的回應。
「我頭腦很清楚。」
「我是開雜志社的,不是什麼禮儀專家。」
「妳不是活動的禮儀字典嗎?」
「什麼?」
「我看過貴社這期出版的雜志了。」他笑得詭異。「『編輯亂談』這個專欄挺有趣的。」
這麼說,他看過溫璇寫的那篇文章了?夏蕾尷尬。早知道她就堅持抽回那篇稿子了,寧可專欄開天窗也不讓那丫頭胡編亂寫。
可恨哪!都怪她自己太輕忽了,以為只是戲謔文筆,沒人會在意,偏這男人竟看到了。
「我可以出高薪。」見她懊惱不語,他當她是在猶豫,大方開條件。「只要妳願意接這工作,多少錢我都給。對了,妳不是打算把房子賣掉嗎?應該還沒找到新住處吧?不如這樣,干脆搬到我家來,我供吃住!」
呵,他當自己請管家還是女佣?還要她到府服務呢!
她不悅地瞠眼瞪著他,這男人似乎擁有惹惱她的超能力。「不用費心了,李先生,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提議。」
「為什麼不?」
「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禮儀專家,只是個雜志社編輯。」
「妳或許是個雜志社編輯,但絕不是普通的編輯。」他笑著眨眼。「如果我記得沒錯,妳可是台北時尚圈的教母。」
「你!」她恨得磨牙。他就非要拿那篇專欄的內容來消遣她嗎?
「答應我吧,歐夏蕾,妳不是很缺錢嗎?不是沒地方住嗎?我供妳吃住,還隨便妳開價,天下哪里找這麼好的條件。」
就算他拿張空白支票隨她填,她也絕不願意跟這個無禮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多謝你的抬愛,李先生。」她很不容易才勉強自己扮出公事公辦的笑顏。「不過──」
大手在她眼前展開,擋去她來不及出口的客套話,接著,另一只手探入口袋,掏出一本支票簿,撕下一張,簽下大名。
「哪,給妳。」他竟然真的打算把一張空著金額欄的支票遞給她。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支票上潦草難看的簽名。
「只要三個月。」他開始說服她。「我相信憑妳的能力以及我妹的資質,妳一定有辦法在三個月內改造她。想想看,只要花三個月就能賺到一大筆錢,這種好康的生意何樂而不為?」
說的也是,夏蕾有些動搖了。只要忍受這男人三個月,就有一筆財富進帳,多些銀彈支援,雜志社未來也比較有戰力跟競爭對手打仗。
「三個月,金額隨妳填。」他低聲誘惑她。
她真討厭他近乎邪惡的語氣。「如果……」明眸挑釁地揚起,直視他。「我要求一百萬的報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