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小區警衛,見兩人在中庭爭吵,覺得情況不對,趕過來察看。「香草,是不是這位先生找你麻煩?」
「不是的,李伯伯。」香草急忙搖頭。「我們只是有點意見不和,沒事的。」
「真的沒事?」李伯伯狐疑地望她,又瞪葉維之一眼。
「真的沒事,我很好。」香草綻開一朵燦笑。「對了,張叔有把我做的鹵味分給你吃嗎?」
「有啊,真好吃!」提起中午分到的美食,李伯伯眉開眼笑。「真是多謝你了,還想到我這個老頭。」
「當然要想到啦!」香草語氣甜蜜。「李伯伯平常這麼照顧我,我偶爾回報也是應該的。」
「呵呵~~你這丫頭就是貼心,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
這算什麼?葉維之站在一旁,眼看香草言笑晏晏地與警衛聊起來,眉毛擰成一直線。
這女人連跟小區警衛感情都這麼融洽,不像他,連這里有幾個警衛都認不出來。
她果然跟他不在同一個世界。
「對了,香草,有個男人托我把一個包裹交給你。」李伯伯忽道。
「包裹?」香草一愣。「是誰托給你的?」
「就是上次在門外堵你的男人。」李伯伯皺眉。「下午我看他一直在門外鬼鬼祟祟地走來走去,就去問他做什麼,他本來什麼都不肯說,後來大概是等得不耐煩,就托我把包裹轉交給你。」
說著,李伯伯跑回警衛室,取出一個包裹。「里面也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我看你還是不要隨便打開比較好。」
「嗯,是啊。」香草接過包裹,捧在懷里。「我知道了,謝謝李伯伯,我自己會處理的。」
「好吧,既然你沒事,我回去警衛室了。」
他一離開,香草掛在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遲疑地瞪著懷中的包裹,臉色有些蒼白。
葉維之注意到她的異樣,不耐地問︰「怎麼回事?你知道是誰給你這個包裹的嗎?」
「嗯,大概知道。」
「你是不是不敢打開?」他原只是隨口一問,她听了,卻駭然震住。
不對勁。
葉維之皺眉,也不知哪來的沖動,搶過包裹,徑自拆開。
「喂,你不要——」香草剛想阻止,他已取出包裹內一個黑色塑料袋,打開袋口。
她僵住,嗅到一陣強烈的惡臭,驚疑不定地瞥向袋子,里頭裝的,似乎是一只——死老鼠!
「啊——」她害怕地放聲尖叫。
幾分鐘後,香草坐在水池邊,喝著葉維之替她買來的熱可可壓驚。
「好點了沒?」葉維之打量她。
「嗯,好多了。」她仰起臉蛋,朝他勉力扯開一抹笑。
說謊。
他眯眸,見她握著杯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著,很明顯是余悸猶存。
他在她身畔坐下。「那男人是誰?」
「啊?什麼男人?」她還沒從驚嚇中回復。
「那個送你這種包裹的男人。」他皺眉。「他該不會跟你有仇吧?不然怎麼會做這種無聊事?」
「他是……」香草又喝一口熱可可,努力鎮定心神。「兒童之家其中一個孩子的爸爸。」
「又是你負責的個案?」
「嗯。」
「怎麼回事?你哪里惹到他了嗎?」
「他對老婆跟孩子家暴。」她低聲解釋。「我現在正在幫他老婆訴請離婚,爭取孩子的監護權,可是他不想離婚,就把一切怪到我身上,前幾天還跟蹤我到小區門外。」
他就知道!就是因為她管太多,才會惹來這種禍端。
葉維之瞪視身旁的女人,不明白為何自己看到她輕顫的模樣時,心口會一陣陣地揪緊。
「你怎麼會笨到讓人家跟到小區門口來?」他怒斥。「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他很可能對你不利。」
「我知道,那天是我疏忽了。」她認錯。「不過我學過一些防身術,就算他真的對我怎樣,我應該也能保護自己,你不用為我擔心。」
「誰為你擔心了?」他冷嗤。他怎麼可能為任何人擔心?
她不吭聲,只是望著他,櫻唇微彎。
她又在自以為是了。八成以為他是在為她的安危煩惱吧?他才不是!只是覺得這女人很麻煩——
「我說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的。」他澀澀地教訓。「你以為你以愛對人,別人就會同樣這麼對你嗎?你以為自己活在童話里嗎?別傻了,這世界多的是壞人,隨便一個都能整死你!」
「我知道啊。」她還是這麼一句。「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天真,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的不是嗎?他懷疑。
「你以為我是做哪一行的?」她迷蒙地微笑。「我看過太多破碎的家庭,也看過太多惡劣的爸爸媽媽,就連那些孩子,也不一定每一個都乖巧可愛的。可是就因為這樣,我才希望這些孩子都能找到真心疼愛他們的人,我想幫他們找到能給他們幸福的家庭。」
所以她才找到他嗎?她希望他能愛帆帆,給帆帆幸福?
葉維之無語地瞪她,就算他可能是帆帆的親生父親又怎樣?血緣不一定保證得了愛,她難道不懂嗎?
「我相信你會愛帆帆。」她仿佛看出他的念頭,輕聲低語。
他撇嘴。「你憑什麼相信?」
「憑直覺。」
直覺?他不屑地輕哼。
她嫣然一笑,忽然握住他的手,在神秘的月光下,幽幽地對他撂下一句令他全身凍結的咒語——
「葉維之,你是好人。」
第4章(1)
他是好人。
她看得出來,其實從一開始調查他時,她就知道了,雖然他身邊的人總是給他諸如「冷漠」、「無情」、「怪胎」或「宅男」之類的評語,但他們卻說不出他一件真正惡劣的事跡。
他的員工承認他是個要求嚴格,卻絕不會苛待員工的老板,小區的鄰居評他難以親近,但也是個中規中矩的住戶,按時繳交管理費,垃圾分類也會仔細做好。
他只是……有點怪而已,只是堅持不走入人群而已,他或許會擺一張冷酷的臉色,可絕對不會以言語或肢體暴力來傷害人。
他說自己不是個好人,可他卻比她所見過的大多數人好上太多太多,他以為她不識得人性的陰暗面,其實她懂的。
她真的懂……
香草幽幽嘆息,側過頭,看鏡中反射出的窈窕背部,那一道道隨著歲月逐漸淡去卻仍清晰可見的疤痕。
她也受過傷,也遇到過壞人,也曾經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哭泣。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她幾乎忘了怎麼笑,或許她現在這麼愛笑,是為了彌補當時的遺憾。
一念及此,香草微笑了,穿好衣服,打開音響,一面听輕快的流行音樂,一面做早餐。
她租的是一間一房一廳的小鮑寓,格局不大,卻附了一個吧台式的流理台,做菜很方便,她也很喜歡在閑暇時做些吃的,犒賞自己的胃,有時也帶到兒童之家跟小朋友們分享。
今天她想做壽司,醋飯早就調理好了,她切好材料,一一鋪上,利落地卷起來,拿刀切成一口大小。
正當她拿起一塊品嘗味道時,電話鈴聲響起,她接起。
「喂。」
「香草嗎?是媽媽啊!」打電話來的是她的養母。
「媽,早安。」她笑容滿面。「怎麼一早就打電話來?有事嗎?」
「還問?你這孩子多久沒回家了?不知道我們兩個老人家在想你嗎?」
「我也想你們啊!」她甜甜地撒嬌。「最近工作比較忙,沒空回家嘛。」
「你那個工作什麼時候不忙?」杜媽輕哼。「我看這是借口吧,你是不是不想回來相親?」
被發現啦?香草吐吐舌頭。「媽,怎麼會呢?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才會幫我安排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