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一道森沈的聲嗓問道。
她怔怔地揚眸一瞧,認清那張英俊的臉孔,嚇得芳心狂跳。
怎麼會是……鐘雅倫?他今天這麼早上班?
她窘迫地絞著雙手,低眉斂眸,好希望地上有個洞能讓自己鑽進去,又或者有個小叮當開一扇任意門來救她月兌離困境。
「我是……送花來的。」她囁嚅地解釋。
「送花?」
「嗯,我是春恩花坊的,是張秘書給我鑰匙卡片,讓我早上能來巡一下辦公室的花,免得在上班時間打擾到大家工作。」
「是這樣嗎?」鐘雅倫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他徹夜留在公司加班,剛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打了個盹,現在似醒非醒,還處在神智混沌的狀態中。
他有低血壓的毛病,每天早上都得花一時半刻才能完全清醒,今天睡眠不足,問題顯然更嚴重了。
他閉了閉眼,身子忽然一陣搖晃。
白恩彤察覺不對勁,手腳俐落地扶住他。「鐘總裁,你沒事吧?」
「沒事。」他使勁甩甩頭。「只是頭有點暈。」
「你一定是沒睡好。」她扶著他又走回會客室,讓他在沙發坐下。「你該不會整夜都在公司工作吧?」
他皺眉,沒答腔。
「抱歉,我是不是太多話了?」白恩彤怕他嫌自己多事,臉頰微微燒熱。「你想喝水嗎?還是咖啡?」
「給我黑咖啡。」他習慣性地命令。
「好。」她順從地走進茶水間,為他煮一壺咖啡,倒了一杯,順便也將自己做的手工餅干拿過來。
「空月復喝咖啡不好,請總裁先吃點餅干墊墊肚子。」
「餅干?」鐘雅倫定楮一瞧,這種手工餅干最近經常出現在他桌上,該不會——
「這是你做的嗎?」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她勉強自己微笑。「這是我從張秘書桌上拿的,我想她不會介意請總裁吃一些。」
「嗯。」鐘雅倫不再多問,端起咖啡。
她下意識地阻止他。「請你先吃餅干,總裁。」
他愣了愣,眯起眼。他想先吃餅干或喝咖啡,還得她干涉嗎?
「對、對不起。」她看出他不悅的眼神,知道自己僭越了,低聲道歉。
「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起!」他不耐地斥責她。不知為何,她垂眸認錯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一頭凶惡的大野狼。
她嚇一跳。「是,對不起。」
又來了。他嗤聲。
怎麼辦?他好像不太高興。
白恩彤自眼睫下偷窺面前的男人,一顆心沉落。不管是從前或現在,看來她都只會惹他不開心。
「如果總裁沒事的話,那我先離開了。」她蕭索地低語。
「你干麼老是低著頭說話?」他瞪她。「抬起頭來。」
她聞言,驚栗地僵在原地。
「我要你抬起頭,沒听見嗎?」
「我……」白恩彤眼前一陣暈眩,一幕她以為早已淡忘的畫面頓時浮現在腦海——許多年前,她也曾在一個少年的命令下抬起頭,得到的,卻是對方震驚且嫌惡的目光。
那樣的難堪與羞辱,她沒把握自己能再承受一次……
「對不起,我先走了!」
她飛快地轉身,像只受驚的小鳥,倉皇逃離。
怎麼了?他有那麼凶嗎?鐘雅倫不滿地瞪視她驚慌失措的背影。
喝干一杯黑咖啡,精神仍是疲倦不振,想想早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鐘雅倫決定回家補眠。他離開辦公室,從地下車庫開出剛買的新款跑車。
或許是對車子的性能還不太熟悉,又或者是神智過于混沌,在開上附近一條雙線道路時,一輛對面來車瘋狂似地疾駛過來,他一時愣住,竟然閃不過。
砰!
兩輛車在清晨的街道對撞,撞出可怕又尖銳的聲響,對方的車撞凹一大塊,在原地激烈打滑,他則是整輛車被掀翻,摔落一旁的河堤,頭部狠狠往車頂撞擊。
最後,他只記得自己伸手按著頭上一灘血,痛暈在膨脹吹起的安全氣囊上——
第二章
「什麼?!鐘總裁出車禍了?」
一個星期後,當張秘書前來春恩花坊說要買一束花到醫院去探病,恩彤這才赫然听說鐘雅倫出事的消息。
她大驚失色,焦急地追問︰「他情況怎樣?很嚴重嗎?」
「不太妙。」張秘書神色凝重。「他頭部受傷,頭蓋骨有碎裂,醫生替他開刀取出小碎片,清除顱內瘀血。」
「然後呢?手術失敗了嗎?」
「也不是失敗,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過了幾天,我們總裁的眼楮忽然看不見了。」
「什麼?」恩彤又是一驚。「怎麼會這樣?」
「醫生說,可能是頭顱內還有部分沒清除干淨的瘀血,壓迫到視神經。」
「那怎麼辦?不能開刀清掉嗎?」
張秘書搖頭。「總裁才剛動過手術,醫生擔心馬上又開刀,他腦壓會承受不住,建議先觀察一陣子,希望瘀血能自己慢慢消掉。」
「所以他現在……是失明狀態?」
「嗯。」
他的眼楮看不見了。
恩彤咀嚼著這消息,心神震蕩,雙手也顫抖著,恍惚之際,不小心讓剪刀戳傷了手指。
「唉呀,你流血了!」張秘書驚呼。
她愣了愣,這才注意到自己手指破了道口,正刺痛著。
「對不起。」她連忙抽一張面紙按在傷口上止血。
「你這傻女孩!自己受傷了,干麼要跟我道歉啊?」張秘書無奈地瞅著她。
她愕然,半晌,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她太習慣道歉了,以至于驚慌失措的時候,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跟人說對不起。
「傷口怎樣?很痛嗎?」張秘書關懷地問。
「沒事,一點小傷,貼塊OK繃就好了。」說著,她找出OK繃,圈繞在自己受傷的手指上,然後繼續揀花理花。
幾分鐘後,她便巧手包扎出一把新鮮好看的花束。
「真漂亮!」張秘書稱贊。「可惜總裁看不到,不然他一定會喜歡。」
她心跳一亂。「他平常會注意這些花嗎?」
「老實說,不會。」張秘書尷尬地笑。「他眼里只有工作,很少注意到環境有什麼變化。」
「我想也是。」她早猜到了。
恩彤悄悄嘆息,將花束遞給張秘書,後者付了錢,正要轉身離去,她忽然揚聲。「請問鐘總裁住哪家醫院?」
張秘書聞言,驚訝地回過頭。
她頓時感到臉頰發熱。「我的意思是,我想用春恩花坊的名義送一束花給他,表達我……我們的慰問之意。」
「這樣啊……噯,你不用那麼客氣啦,我們總裁根本不曉得平常辦公室的花是哪里送來的。」
「我只是……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該問候一下,這是禮貌。」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
張秘書念出醫院名稱跟病房號碼,恩彤仔細地抄下。
直到張秘書離開許久後,她仍若有所思地捏著那張便條紙,直勾勾地瞧著,連店員跟她說話,都沒反應。
「老板娘怎麼了?」幾個店員莫名其妙地交頭接耳。
誰也不曉得她雖然呆若石像地坐在椅子上,其實一顆心早飛得好遠好遠,飛往某個她一直覺得高不可攀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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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楮看不見。」一道啞沈的嗓音,在他面前闡述著顯而易見的事實。
所以呢?
鐘雅倫譏誚地抿唇。「女乃女乃的意思是,我應該讓出總裁的位子嗎?」
從失明的那天起,他就有預感他會失去自己最在乎的東西,果然,今天他女乃女乃就帶來殘酷的現實。
「你不讓行嗎?」鐘王郁華嘆氣。「醫生說,至少要幾個月時間,才有可能評估是不是還要再替你動手術,開完刀後,可能又要幾個月時間,你的視力才能完全恢復——公司不可能這麼長時間沒有一個領導人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