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彤抿著唇偷笑,將派盤端到露台茶幾上,又沏了一壺紅茶,讓他坐在休閑躺椅上,悠閑地度過下午茶時間。
在他吃派的時候,她一面形容眼前的景色給他听。
「……對面的河堤公園,有一群年輕人在野餐,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其中有幾個在丟飛盤。」
「是嗎?」他很不熱衷地听著,無聊的表情擺明就是「人家玩得開不開心干我鳥事」。
這男人,除了他最愛的公司以外,還關心過什麼事嗎?「你喜歡玩飛盤嗎?」
「沒玩過。」
「那你喜歡玩什麼?」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什麼?」
「我是說,你平常都做什麼休閑活動呢?」
他深思地皺眉,仿彿不確定所謂休閑活動的定義。
「你打高爾夫球嗎?還是網球?」她提示地問。「羽毛球?撞球?游泳?」
「我打高爾夫,每個禮拜也固定會去俱樂部游泳,跟一些商界朋友見面。」他終于找到答案了。
商界的朋友啊……
恩彤無聲地嘆息。「你該不會都是為了談生意才去做這些運動吧?」
「一舉兩得,不好嗎?」他听出她話中的無奈,輕聲冷哼。
「當然好。」她聰慧地不予反駁,只是嫣然一笑。
「你在笑嗎?」他驀地粗聲問。
她一愣。為何他老要問她是不是在笑呢?「我不可以笑嗎?」
他朝她擺了個惱怒的表情。
她懂了,他不是不許她笑,而是不許那是個「嘲笑」。
這男人的自尊,真的太強了。她不禁又彎了彎唇。
「你在笑吧?」他敏感地察覺。
「是,我在笑。」這次,她選擇誠實回答。「因為我覺得很開心,人在開心的時候會想笑,不是很正常嗎?」
「有什麼好開心的?」他不悅。
「跟你在一起……很開心。」
「什麼?」鐘雅倫愕然。
而恩彤的臉也瞬間爆熱,她悄悄用手揚風,慶幸他看不見自己的羞澀。
她對待他,好像愈來愈大膽了,大膽到連自己也嚇一跳……
「你有感覺到嗎?」她連忙轉開話題。
「感覺到什麼?」
「風。」她低語︰「它吹動了我們面前的花草,葉子輕輕飄動著,花瓣好像也跟著舒開了——」
「等等,你在說什麼?」他打斷她。「我可不記得我的陽台上有種什麼花草。」這些植物只是徒然礙眼,又得浪費時間去照顧。
「是我種的。」她柔聲解釋。「這露台這麼大,不種點什麼太可惜了,每天看看綠色,眼楮也會清亮些——」
「你忘了嗎?我看不見。」他沉下臉。
「你當然看得見。」她堅定地凝視他。「你的眼楮只是暫時失明,以後一定會恢復視力,而且就算你不用眼楮看,也可以用‘心’來看。」
「心?」他嘲諷地勾唇。
「你可以用听的、用聞的、用感覺的,有時候一個眼楮看得見的人,也未必能看清楚他周遭的事物,你說是不是?」她輕聲問,左手不知不覺撫上自己的頰。
他凜然無語,良久,才沙啞地揚聲。「我們又在上哲學課了嗎?」
「哲學課?」她不解。
「你總是有一堆大道理。」他唇角勾起三十度,她認不出那算不算是一個笑。「你來當看護實在太可惜了,應該去開講座上課。」
這是在揶揄她嗎?他也懂得開玩笑?
恩彤屏息,芳心在胸口唱起歡快的旋律,她看著他,目光在他臉上留戀地盤恆。
如果,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能再明顯一些就好了,她真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他真心的笑容。
「恩彤。」他忽然喚她。
她幾乎透不過氣。「什麼事?」
「我想……」他別過頭,忽晴忽陰的神色似是陷入某種掙扎。「改天我們也去哪里野餐好了。」
「野餐?」她沒听錯吧?她瞠視他。「你真的願意?」
「什麼我願不願意?」他感覺到她的驚異,又是狼狽,又是氣惱。「你不是一直鼓吹整天關在屋子里,對身體健康不好嗎?我只是不想老听你嘮叨。」
所以才勉為其難配合她一次嗎?
她好笑地牽唇,胸臆溫柔滿溢。「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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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減低他的不安,她決定不走太遠,就選在附近的河堤公園野餐,臨近黃昏的時候,她扶著他,緩緩走向一處安靜的角落。
她一向習慣低著頭走路,但為了引領他,她不得不抬頭挺胸,直視前方,繞過任何可能絆倒他的障礙。
經過的行人雖然總會對兩人投來好奇的注目,但都是不帶惡意的,有的甚至牽起類似羨慕的微笑,把他們看成一對相互扶持的年輕夫妻。
他們看起來像一對嗎?
恩彤胡思亂想著,芳心劇烈地跳動。
她在一株大樹下鋪開野餐毯,扶鐘雅倫坐下,他背靠著樹干,頭上戴著一頂運動帽,帽檐壓下。
她坐在他身畔,深深地凝睇他,然後伸手稍稍拉高他的帽檐,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你干麼?」他擰眉。
「你把帽子壓這麼低,會感覺不到風的。」
「我對風沒興趣。」他冷聲駁斥,再次壓低帽檐。
她微微顰眉,索性一把摘下他的帽子,丟到一旁。
「你!」他火大。
「別擔心,你很帥的。」她微笑低語,完全猜透他的心思。「你的頭發已經長出來了,這種小平頭挺適合你的,很酷,看起來更有魅力。」
「你——」怒火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窘迫的懊惱。
「是真的很好看。」她以為他不相信。「剛剛經過你身邊的女人,都會多看你一眼,你知道嗎?」
「她們是看我……眼楮瞎了。」
「她們是看你長得帥。」她柔聲強調。
他一窒,俊頰可疑地泛紅,而她的臉也紅了,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不避嫌地當面稱贊他。
她暗自祈禱,希望他不會听出自己對他無可救藥的迷戀。
「你想先吃什麼?」趁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她急急取出野餐籃里的食物。「我準備了雞肉三明治跟手工餅干。」
「我還不餓。」
「那先喝點花茶好嗎?還是你想喝紅酒?」
「花茶就好。」
「嗯。」她從保溫瓶里斟了一杯枸杞菊花茶,遞給他。
他默默地喝著,半晌,忽地揚聲問︰「你長什麼樣子?」
「什麼?」恩彤怔住。
「我想知道你的長相。」他轉過頭,面對她。「我以前應該沒看過你,對吧?」
「嗯。」她遲疑地應,心髒跳得快進出胸口。「你沒……見過。」
「我知道你身高應該到我的肩膀左右,身材應該是縴瘦型的吧?你頭發是長的短的?五官長什麼模樣?」
他為何要問她這些?她無力地咬唇。「我以為……你對我的長相不會有興趣。」
他聞言一震,仿彿也意外自己竟會關心一個女人的外貌。「你到底說不說?」
「我——」恩彤捏了捏手。他要她怎麼說?「我不是什麼美女,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多看一眼的。」
「那要由我來決定!」他氣惱地冷哼。
「可是——」
「算了,你不用說。」他不耐地打斷她,決定自行探索。
她驚駭地瞪著他的手逐漸接近自己,一時竟不知所措,像木頭人似地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首先撫模她的頭發,確定長度,當他的手指輕輕地卷起她柔順的發尾時,她霎時停止呼吸。
然後,他撫過她頸側的彎弧,在她小巧的下巴停留兩秒,拇指點過她冰涼的豐唇,滑上鼻峰。
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模了?
她覺得好想哭,一面沉浸在與他肌膚相觸那種火熱又曖昧的感覺,一面又心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