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準媽媽都是這樣的。」售貨小姐見多了這樣的客人,會心一笑。「妳的寶寶是男的還是女的?」
「啊,我還不曉得。」初蕾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其實我不應該這麼早來看這些的,只是忍不住。」
「要當媽媽了,很興奮是嗎?」
「是啊。」她笑得好甜,甜得讓在一旁偷看的他幾乎要融化,雙腿快站不住。
「懷孕多久了?」
「大概二十周吧。」
「那離生產真的還好久呢。」售貨小姐笑。「那我讓妳慢慢看吧。如果有想買的再告訴我。」
「嗯,謝謝妳。」初蕾道謝,轉過頭來,意外瞥見了程昱鴻。她一怔,又驚又喜,又有些慌張,眼神變化多端。
他走過來,無法控制語音的沙啞。「妳懷孕了?」
她默然,半晌,才點了點頭。
「是我的孩子?」
她沒回答,哀怨地橫他一眼。
當然是他的孩子!他在問什麼?程昱鴻自責,焦急地解釋。「對不起,我沒有懷疑妳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意外了。」他呆呆看著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別過眼。「沒有機會告訴你。」
確實,以他們之前的情況,她確實難以啟齒。
程昱鴻惘然,一股似酸似澀的滋味,漲滿胸臆。他有了個孩子,快當爸爸了呢!可是現在的他,根本不配當個好爸爸。
「都怪我。」他悵然低語。「是我對不起妳,初蕾。」
「你別這麼說啊。」他自責的口氣令她心疼。
「妳懷孕,我應該在妳身邊照顧妳才是。」他懊惱地嘆息。「可是我不能。」
「沒關系。」她安慰他。「女乃女乃他們把我照顧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他是孩子的爸爸,本來就應該是最擔心的那一位,可是她卻叫他不必擔心。
他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程昱鴻咬牙,愈來愈厭惡自己,太陽穴隱隱的尖銳刺痛彷佛也在嘲笑他。
「你好像瘦了很多,昱鴻。」
她居然還反過來擔心他?
程昱鴻握了握拳,勉力一笑。「我沒事,妳照顧好自己就好了。」突然覺得沒
臉再見她,他白著臉說道︰「我……呃,我說過一年內不會再來煩妳的,真對不起,我馬上就走。」說畢,他甩甩頭,轉身就走。
「等等,昱鴻,你--啊!」她尖呼,太過心急地想追上他,以至于腳脛撞了下貨架,既麻又疼。
他听聞她的痛呼,驚慌地回過頭。
她雙手撐著貨架,想對他微笑,偏偏一股血流突然逆流上腦。
「妳怎麼了?初蕾,妳沒事吧?」他趕回來,恐懼地捉住她臂膀。
「奇怪,我的頭……好像有點暈……」
初蕾的就醫引起一陣大騷動。
其實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因為這兩天她染上一點小靶冒,再加上情緒稍微激動些,暈眩了下,程昱鴻便堅持送她去醫院,做詳細檢查。
診斷過後,醫生也不過順口建議她留院幾個小時觀察一下,他便臉色一變,緊張兮兮地立刻說要幫她辦住院手續。
她阻止不果,只好打電話給大哥報備一聲,誰知黎翼恩听說她住了院,也等不及問明原因,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沖過來,還透過關系讓院方立刻安排了間頭等病房給她住。
事情就這麼愈滾愈大。一個小時後,黎萬里撇下跟幾個工商界朋友打了一半的高爾夫球,蒼白著臉趕來探望。又過一個小時,黎女乃女乃和管家卿嫂也提著鍋剛炖好的補湯匆匆來到病房。
若不是黎家老二恰巧于此時出國,恐怕也會被家人一通急電召來。
一群人圍繞在病床旁,噓寒間暖,偶爾初蕾耐不住想坐起身,全家人立刻如臨大敵,驚慌地勸阻她。
她無奈,只得乖乖躺在床上,讓家人喂著喝湯喝水。
程昱鴻躲在門外,透過沒拉上窗簾的玻璃窗,他能看見屋內的情形,看得出來黎家人很關心她,待她極好,有他們的照顧,他應該能放心。
他可以離開了。他告訴自己,雙腿卻像黏在未干的柏油上,動彈不得。
他側身倚著牆,偷窺窗內,很清楚那房內沒有他插手的余地,更沒他立足的空間,但不知怎地,就是無法轉身離開。
他也想進去,想象黎萬里那樣,愛憐地撫模她臉龐,想象黎翼恩,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更想接過黎女乃女乃手上那碗湯,親自喂她喝。
她是他最愛的人,她的肚子里,孕育著屬于他倆的寶貝,他卻不能接近她。
他不能跟她說句關懷的話,不能照料身體不舒服的她,他甚至連看她一眼,都得偷偷模模地不能讓人發現。
他想念她,真的好想!
程昱鴻心酸地閉了閉眸,頭靠在牆上,臉色黯淡。
路過的護士好奇地看他一眼。「程先生,你不進去嗎?」
他澀澀地苦笑。「我在這里就好。」
護士迷惑地揚眉,沒再追問,進房替初蕾量血壓體溫。
他默默窺視,欣慰地看著護士展露燦爛的笑容,他知道那表示初蕾情況一切都好。
他微笑,偷偷獨自高興著,他沒注意到初蕾無意間瞥見他的身影,眼底掠過不舍。
他在房門外,繼續像個呆瓜似的罰站,直到夜幕低垂,黎家人終于離去。
「程先生,會客時間已經過了喔。」護士前來提醒他。
「啊。」他這才恍然回神,捧起一束捏在手中許久、已經有點干燥了的百合花。「這個,請妳拿給黎小姐。」
「嗯,我知道了。」護士伸手欲接過花。
他萬般無奈又萬般不舍地遞給她,知道自己再沒理由死賴在這里不走。「謝謝。」
他啞聲道謝,最後再望了病房內一眼。
窗簾不知何時拉上了,他什麼也看不見,連一點點淡淡的影子都捉不著。他頓時蕭索,胸口像挖了個大洞,空空蕩蕩。
他呆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拖著沉重的步履,踽踽前行--
「程先生!」方才替他送花進去的護士匆匆跑過來,對他微笑。「黎小姐說她忽然很想吃蒸肉圓,你可以幫忙去買嗎?」
蒸肉圓!
接到護士小姐轉達的指令,程昱鴻又是高興,又是慌張。
「是哪一家蒸肉圓?她有沒有說?」
「嗄?」護士小姐愣了愣。「黎小姐沒說,應該隨便都可以吧。」
那怎麼行?萬一買到她不喜歡吃的怎麼辦?他听人說過,孕婦的胃口很刁鑽,要是不合口味的,買來也吃不下。
他沖出醫院,坐上司機留下來的車,發動引擎,一面開車一面狂打手機。
「喂喂,David嗎?你知不知道有哪家蒸肉圓很好吃的?」
「靠!蒸肉圓?」電話那頭,他高中死黨鬼叫。「你發什麼神經?突然打電話來問這個!」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跟女朋友辦事,沒空理你!」無情地掛斷。
程昱鴻眨眨眼,沒空詛咒死黨的不夠義氣,繼續打電話。「吳經理,你知道有哪家蒸肉圓好吃嗎?」
「是董事長嗎?你說什麼?」
「蒸肉圓!」他急躁地問︰「你知道有哪家好吃的?」
「咦?嗄?這個嘛……」跟情婦卿卿我我,剛要上壘達陣時接到這莫名其妙的電話,吳經理好哀怨,卻不敢隨便掛電話。「嗯,我想想……」電話那頭傳來低聲商議的聲音。「公館好像有一攤還不錯。」
鮑館!
確認那一家小吃攤的地理位置後,他二話不說立刻驅車直奔公館,一路上手機依然沒閑著,將電話簿里列名的喜福各主管,一一叫出來call不到半小時,他已經根據「線報」收集了五、六盒蒸肉圓,怕涼了不好吃,他死命催油門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