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今晚就出現了。」他了然地點頭,頓了頓,忍不住想問︰「這些日子,你常跟明淳見面嗎?」
「嗯,二哥幾乎天天來看我。」
二哥、二哥!瞧她叫得多順啊。黎翼恩皺眉,莫名地泛起一腔妒意。
為什麼不是他先找到她呢?為什麼不是他親自將這個妹妹給帶回家來?如今她跟明淳已經相處兩個月,兩人的感情想必很融洽了……
等等!黎翼恩阻止自己莫名的思緒。他是怎麼了?他居然嫉妒自己的弟弟跟妹妹感情好?
「今天吃飯的時候,你的話似乎很少。」莎莎忽然說。
他定了定神。
「你父親……咳咳,對不起,我想暫時還是不要叫他爸爸比較好。」莎莎尷尬地補充,看了他一會兒。「他好像也不太說話。他不喜歡我吧?」
「不是這樣的!」黎翼恩直覺辯解,急著要安慰她。「爸爸不是不喜歡你,只是還沒接受這消息而已。你別擔心,只要他確認你真的是黎家的女兒,他會對你比誰都好,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寵你。」
她眨眨眼。「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扯了扯唇,有些苦澀地放低音量。「他常說,女兒就是生來寵的,他一直很遺憾當年失去了你。而且他很愛媽媽,如果媽媽還在,一定也希望他好好疼你的。」
她望著他變得陰暗的臉色,胃部一擰,也跟著放低音量。「媽媽……很早以前就走了吧?」
「你失蹤後兩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是因為擔心我嗎?」
「嗯。」他點頭。「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那時候好好看著你,你也不會……」深沈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都是我的錯。」
「大哥!」她抗議似的喚他,不喜歡他如此自責。
他心弦一緊,被她這聲大哥叫得又是激動、又是甜蜜,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恍惚地看著她。
因為擔憂,她清秀的眉輕輕揪著,臉頰因為焦急,刷上淡淡的粉紅色,眼楮水亮亮的,似乎藏著許多話想說。
她真是個好女孩。
他不禁伸出手,輕撫她略嫌清瘦的臉蛋。「你真的太瘦了,以後要多吃點東西。」溫柔地囑咐。
莎莎呼吸一緊,身子頓時有些僵硬。
他似乎也警覺自己的舉動過于親密,忙垂下手,退後一步。「晚了,你先睡吧,明天我會找時間跟你到你住的地方收拾行李。」
她楞楞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許久許久,她一直站在原地,好像失了魂的洋女圭女圭。然後,她嘆一口氣,作夢似的旋舞了一圈,嬌小的身軀往床鋪一倒。
天哪!好柔好軟的床。
她贊嘆著,小臉埋入柔軟的被窩里,貪戀地摩觸那上好的質料。
這就是羽毛被嗎?好舒服!
她閉起眼,享受著這近乎不真實的幸福感,腦海里,朦朦朧朧響起黎明淳的嗓音。
「……你唯一該做的,就是讓我大哥快樂起來。二十年了,他一直活在自責中,從來沒一天快樂過,連笑容也很少。你能想象沒有歡笑的人生嗎?拜托你救救他吧!你應該有辦法吧!」
她有辦法嗎?
莎莎坐起身,隨手抱來一個歐洲風味的抱枕,沈思地咬著唇。
她,能讓他快樂嗎?
讓那個從來不笑的男人懂得笑、懂得快樂?
她能辦到嗎?
「一定辦得到的,莎莎。」她鼓勵似的自言自語。「你既然答應了人家,就一定要辦到。」
就算不是為了諾言,也為了她自己。
因為她發現自己很想看黎翼恩開懷大笑,她想知道那會是什麼模樣,而光是這麼想,她的心,就已經怦怦跳地像小鹿亂撞了。
第三章
棒天,黎翼恩首先飛到屏東,到莎莎以前待的育幼院拜訪,跟院長談了將近一個小時,又看了相關文件,確定弟弟的轉述並無造假。
然後,他飛回台北,到南港中研院拜訪那位替莎莎做DNA鑒定的研究員,她叫汪藍,是生物醫學領域相當著名的女博士,專業程度不容置疑,相關的數據和資料也很具說服力。
是真的!莎莎真的是他妹妹黎初蕾。
黎翼恩立刻打電話,向父親報告他調查的結果。黎萬里在電話那頭半天說不出話來,顯是心情激動。
好不容易,他才擠出沙啞的嗓音。「你今天別進辦公室了,快點去幫她打包行李吧。」
就這麼一句話,黎翼恩明白父親已經承認莎莎的身分。
他立刻打電話給李丹蔻,確定莎莎在她店里,便驅車直奔南港。
中研院旁一條小巷子,一間小巧的咖啡館在角落,落地玻璃,觀葉植物,以及小小庭院里乳白的餐桌座椅,外觀顯得很南歐。
推開玻璃門,風鈴叮咚響,屋內的裝潢也走雅致的歐風路線,店面不大,幾張桌子都已坐滿客人,清一色是男性。
「歡迎光臨!」清脆的嬌嗓揚起,跟著,一道粉紅倩影翩旋過來。
是莎莎。
黎翼恩瞠圓眼,瞪著她身上的制服--蓬蓬的公主袖、白色花邊圍裙、短得不能再短的粉紅色迷你裙……
眼看迷你裙下,她修長白女敕的腿就這麼光果果地晾在外頭,他心里一把怒火直燒上來。
「你做什麼穿成這樣?」他壓低音量咆哮。
「不好看嗎?」莎莎誤解了他的怒氣,小嘴嘟起。「我也知道自己不適合穿這樣啊,可是丹蔻姊非要我穿。」
「是丹蔻要妳穿的?」
「對啊。」
很好!
找到該責怪的對象,黎翼恩大踏步,拉著莎莎往吧台處飆去興師問罪。
這男人想做啥?
一室男客頓時警覺起來,挽袖握拳,擺好準備護衛女神的架勢。
只見黎翼恩拖著莎莎,來到揚眉嬌笑的李丹蔻面前,劈頭就是一句︰「她做到今天為止!」
「什麼?」李丹蔻訝異。
莎莎同樣愕然,轉過頭,望向表情緊繃的黎翼恩。「大哥,我……」
「快去換下這身衣服。」對她說話,他的語氣就和緩多了。「我去幫你收拾行李。」
「咦?嗄?可是我還沒下班……」
「從今天起,你不必打工了。」他握住她縴瘦的肩膀,認真說道︰「黎家的女兒不需要在外頭工作。」
「可是我--」莎莎依然猶豫,倒是一旁的李丹蔻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盡避去換衣服。
她只得听話去換了。
她一走,黎翼恩立刻傾過身,眯起眼怒視李丹蔻。「你一直讓她穿著那種衣服工作?」
「有什麼不對嗎?」她嬌笑盈盈。
「當然不對!」他低咆。「那麼短的裙子!你故意要讓那些男人眼楮吃冰淇淋嗎?」凌厲的眸光一掃,逼得一道道好奇望向這里的視線全急忙調開。「怪不得來你這里的都是些男客!妳根本、根本是--」
「根本是怎樣?」李丹蔻笑容可掏。「以色侍人?借著放送春光來招攬客人?」
英挺的劍眉聚攏。
明知他說不出這些貶抑的話,李丹蔻笑得更愉悅了。「你啊,就連罵人都這麼彬彬有禮的,一點氣勢也沒有,嘖嘖!」她搖搖頭,一副好無奈的樣子。「真奇怪,你這麼溫溫吞吞的,在公司怎麼壓得住底下的人?」
「我不需要用粗話來約束部屬。」
意思是她太冥頑不靈嗎?李丹蔻聳聳肩,閑閑地攤開玉手。
「干麼?」黎翼恩瞪她。
「表哥半路把我的工讀生搶走,難道不需要付點補償費嗎?你要知道,這店里我一個人是很難忙得過來的,你起碼也賠我點精神損失。」
這倒也有理。他臨時把人帶走,是稍稍為難了這個表妹。
黎翼恩點頭,探乎從西裝內袋取出一本支票簿,撕下一張,龍飛鳳舞簽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