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好不好 第6頁

離婚!

這冰冷的兩個字凍僵了沈詩音,她傻傻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要跟她離婚了,他真的要跟她離婚!

她該怎麼辦?

求他嗎?罵他嗎?或是大哭一場,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人生重大的變故像打雷般狠狠向她劈過來,她卻像只膽小的兔子,只能無助地縮在原地發抖。

她不知所措,甚至不覺得這一切是真的。一定有哪里搞錯了,她一定听錯了,或者,這只是一場悲傷的夢境。

一定是哪里錯了……

「妳去哪兒?詩音。」急迫的嗓音忽地拂過她耳畔。

是醒亞,他在叫她。

可是他為什麼要叫她?他是要告訴她這一切只是她作夢嗎?他是不是要收回之前的話了?

她愣愣地旋回身子。

無情的雨絲打濕了她的發、她的臉、她的衣裳,她看不清他,不停地眨眼,他的身影仍然像一道迷霧。

他牽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屋檐下。

「雨那麼大,小心感冒了。」他掏出手帕,焦急地想替她拂去身上的雨氣。

她卻推開他的手,搶過手帕。這手帕是他生日時她親手做給他的,上面繡著他名字的英文縮寫,她記得當時她還一起做了條領帶,那領帶的花色,是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走遍各大布料行,好不容易才挑來的。

她記得他收到禮物時很開心,隔天就帶到公司去現了,還說公司男同事們都羨慕不已,稱贊他有個好太太。

她真的算是他的好妻子嗎?如果她真的那麼賢慧體貼,為什麼他會……不要她了?

她喉間一酸,急忙拿手帕蓋住自己的臉。

柔軟的布料,很快地便吸去了她臉上的雨痕,她卻沒有拿下來,怕一掀開,就掩不住眼角紛紛溢出的濕潤。

「妳還好吧?詩音。」方醒亞彷佛也能明白她一直覆著手帕的用意,啞聲問她。

她點點頭。

「我沒開車出來,要不我們叫出租車回去吧?」

「嗯。」她又點頭。

于是方醒亞冒雨踏上馬路邊,招來一輛出租車。鮮黃的車身很快在兩人面前停下,他打開車門,讓她坐上後座,自己則坐前席。

滂沱大雨中,兩顆彷徨的心讓車載著,在城市里沉默地流浪。

第三章

他們在沉默中回到家。

進了屋,沈詩音還處在恍神狀態,在屋內夢游似的晃蕩,一下子進廚房,一下子回臥室,又從房里走出來,靠著落地窗發怔。

方醒亞則是一進門便走進浴室里替她放熱水,然後進廚房,為她沖了一杯熱可可。

他耐心地勸她喝完一整杯熱飲,然後催著她進浴室泡澡,她躺在浴白里,看著一室蒸氣繚繞,心思也如煙霧茫茫。

他對她真好,擔心她著涼,一回來就泡熱飲給她喝,又替她放熱水泡澡。

相較于幾個月來的冷淡以對,今晚他對她,幾乎可說呵護備至。

有片刻,她只是這樣呆坐著,腦海一片空白,然後,她伸手輕輕撫過酒紅色的沙發布。

這布套是她前幾天才換上的。天氣漸漸涼了,她想著要讓客廳添些暖意,于是心血來潮地從儲藏櫃里搬出這套沙發布。為了要給方醒亞一個驚喜,還趕在他下班前,獨自換上。

一個人換沙發布是很困難的,她費了一個小時多,全身大汗淋灕,好不容易才讓每一個角落與縫隙都平平整整,無一絲褶痕。

換完布套,她只是簡單地沖了個涼,便又沖進廚房準備晚餐。

一桌料理端上桌,換來的只是一通他要加班的電話,直到今天,他依然沒發現客廳的沙發換了個顏色。

她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沈詩音撫著沙發,自嘲地笑了。

就在她心神恍惚間,電話鈴響了,她嚇了一跳,好半晌才記得接起話筒。

「喂,詩音嗎?是我。」電話另一頭,傳來徐玉曼溫暖的嗓音。

沈詩音握著話筒,呼吸一下子緊繃。

「詩音,是妳吧?怎麼不說話?」徐玉曼語氣焦慮。

「夏、夏蓉。」她顫聲喚好友的筆名。

總算听見她回話,徐玉曼松了一大口氣。「妳沒事吧?詩音,昨天晚上妳跟妳老公回去後,沒怎樣吧?」

「我--」還要說謊嗎?還要在好友面前假裝一切OK嗎?還要戴上那幸福小熬人的面具嗎?

做不到了,她做不到。

「……他說要跟我離婚。」

他要跟她離婚。

當著她的面說出這句話時,不只她感覺震驚,連他自己也十分訝異。

他竟然真的跟她提出來了。

方醒亞端著咖啡站起身,出神地靠在窗邊。

窗外,夜幕已沈,天空無星無月,地面卻是串串璀璨燈流。不遠處,美麗華那新蓋的摩天輪轉動著浪漫光圈。

罷開幕的時候,一晚,他和秦敏蕙的工作小組一起加班到深夜,下班時,其它人各自回家,她卻硬拉著他要去坐那摩天輪。

他笑她已經不是少女了,還如此夢幻。

她理直氣壯地響應,想重溫青春有什麼不可以?

他拗不過她,果然跟著她一起去坐了,摩天輪緩緩向天際的明月爬去,他望著底下似真似幻的世界,再次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某一天。

那天,是她二十歲生日,他狠心提出打工得來的微薄存款,與她飛往日本東京。晚上,熱戀中的兩人乘上台場的摩天輪,看東京灣邊猶如夜明珠般的彩虹大橋。

她說,她希望以後每年生日都能與他一同出游,看盡全世界每一處燦爛風華。

他說,他有一日必會功成名就,陪伴她遨游世界。

年少時的誓言猶在耳畔,他與她,卻已走上不同的道路。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有種強烈的渴望,想回到過去,想重溫青春,想彌補這些年來丟落的遺憾。

他想離婚。

即使這意味著他必須傷害詩音……

方醒亞一震,握著咖啡的手微微發顫。他舉杯啜飲一口,想藉此平靜情緒,腦子卻還是亂紛紛,糾結成一團。

他煩躁地擱下咖啡杯,胸臆間滿是對自己的厭惡。

「你為什麼放我鴿子?」尖銳的嗓音忽地在門口響起。

他回過頭。

是秦敏蕙。她穿著一身利落明快的套裝,手邊還拉著個行李箱,顯然是直接從機場跋來這里。

他愕然。「妳回來了?」

「很意外嗎?」她諷刺地牽唇,盈盈走向他。「為了你,我特地加快了工作進度,好快點飛回來。」

「回來罵我嗎?」他自嘲地挑眉,很明白她匆匆趕回台灣的用意。

「沒錯!我是來罵你的。」秦敏蕙來到他面前,縴縴玉指點向他胸膛。「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意思?明明說好一起到日本出差的,為什麼臨時讓小劉陪我去?」她氣得咬牙切齒。

「小劉是我的特別助理,他知道該怎麼幫妳。」

「問題不在他,在你!」她仰起頭狠瞪他,明眸烈火熊熊。「你坦白說,你是不是故意躲我?」

他沉默半晌。「我不能去,敏蕙。」

「為什麼?」

「妳還不懂嗎?」他苦笑。

「你!」秦敏蕙不敢相信地瞪他。「你是懦夫!方醒亞,你膽小如鼠!」她氣極,一把扯住他領帶。「你敢說自己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你敢說這些日子以來你從沒想起我們的過去,不曾想過要跟我重來嗎?」

「……」

「你說話啊!方醒亞,別擺出這麼一張死人臉孔!」她不爽地瞪著他陰郁的表情。「是男人的話就坦白告訴我!說你不能沒有我,說你還是想要我,這麼多年來你從來不曾忘記我,你說啊,說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