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打睹,方醒亞絕對不會注意到被單和枕套里的內容被人換過了,可她不在乎,只要他能因此睡得舒服就好。
棒天一早,她又來到方醒亞屋里,打掃房間、洗燙衣服,然後親自下廚,替他準備幾樣平常他愛吃的下酒小菜,反正他也弄不明白這是自己做的還是超市買來的。
她微笑地想,一面哼歌,一面把弄好的小菜包好,放入冰箱。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余裕,她心念一動,忽地決定替他燒一桌菜。
雖然麗姊說過,不必幫他準備餐點,但他出差回來,她不希望一路風塵僕僕的他回來只能吃那些微波食品。
她下樓回自己屋里拿食材,替他做了他愛吃的糖醋排骨、三杯雞、檸檬鮮魚,又炒了一道青菜,外加一鍋苦瓜排骨湯。
做好菜後,她滿意地看了會兒一桌豐盛好菜,然後拿保鮮膜包起來,以麗姊的名義留了張字條,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溜走時,大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鑰匙的聲響。
她身子一僵。
不會是他回來了吧?這麼早?
她一時心慌,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趕忙閃進後陽台躲起來。
進屋的果然是方醒亞,他將行李箱擱在客廳地上,隨手一扯領帶,就整個人倒入沙發。
他看起來很累,坐在沙發上揉了一會兒眼皮,然後才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浴室沖涼。
有什麼不對勁。
浴室里,方醒亞站在蓮蓬頭下,一面讓熱水沖刷全身,一面蹙眉思索。
哪里不對勁呢?他沈吟,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方才經過玄關時,他似乎看到了一雙女子的高跟鞋。
是麗姊來打掃嗎?那為什麼他進屋時,她沒出來打招呼,他也沒看見一個人影呢?
總不可能她人走了,鞋卻忘了穿走吧?
他自架子上取下沐浴乳,想伸手擠,卻發現擠口還未打開。
是新買的嗎?他輕輕一旋一拉,蓋口才松開,擠出一管乳液。正要將沐浴乳放回架上時,他忽地注意到瓶身的標簽。
這不就是以前詩音買給他用的那個牌子嗎?他一直想托麗姊買,卻老是想不起品牌名,只得作罷。
怎麼麗姊忽然會買對牌子了?
他狐疑,轉目一瞧,又發現洗發精、護發乳全換上了他以前慣用的品牌。
怎麼那麼巧?該不會……
他心一驚,顧不得身上還一片濕淋淋,裹著浴巾便沖出浴室。
屋內一片靜寂,他四處察看,杳無人影,唯有餐桌上擺著一桌料理,幾道菜都還是熱騰騰的,而且都是他平常愛吃的菜。
他瞥見壓在餐墊下的字條,急忙抽出來看。
桌上的菜是我順手做的,方先生可以加熱來吃。秋麗。
字條上的字跡不算端正,一筆一劃極為用力,甚至有些刻意的歪斜。
這真是麗姊留下的字條嗎?方醒亞心神不定地看著,片刻,他忽地取出手機撥號。
「喂,麗姊嗎?我是方醒亞。」
「是方先生,你回台灣了啊。」電話另一端,傳來麗姊爽朗的嗓音。
「我想問問,妳剛剛來過我家嗎?」
「啊,是這樣的,因為今天我女兒也要回國,我現在正在機場等著接機呢,所以我請一個同事過去幫忙打掃。」
「妳同事?」方醒亞心一跳。「是哪一位?」
「是一位姓沈的小姐,她跟你就住在同一個社區啊。」麗姊猶豫地頓了頓。「怎麼?是不是她忘了做什麼,讓你不太滿意啊?」
「不,不是的,她做得很好,她還留了一桌菜給我。我只是……想打電話說聲謝謝而已。」
幣斷電話後,方醒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原來他猜的沒錯,這一切果然是詩音的杰作。
餐桌上這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浴室里那些他慣用的洗浴用品,這些全是細心的她一手替他打點的。
除此之外,她還做了什麼?
他震頭,忽地發了狂地在屋里翻找起來。他從來不曾關心過自己的起居用品,可現在,他忽然很想知道詩音究竟為他留下了什麼。
冰箱里的啤酒換過了,是他最愛喝的海尼根,下酒小菜也都是他最喜歡吃的--他敢打賭,這些絕對是她親手做的。
客廳里,原先隨手丟在信插里的賬單全部整理過了,按繳費日期分門別類,甚至一一替他要來了轉帳代繳的表格,只需他填妥數據傳真過去,便可以省了親自繳納的麻煩。
這份體貼令他又驚奇又感動,來到書房,發現房里繚繞著一股寧馨的檀香味,回到臥房,又看見床頭櫃新添了一盞閱讀台燈。
她一定是怕總愛在睡前讀書的他弄壞眼楮了吧?
胸口,微微泛酸,他失魂落魄地倒上床。
是他的錯覺嗎?怎麼她來過後,好像就連這枕頭躺起來也特別舒服,被子格外柔軟?
懊不會連他這張床,她也悄悄下了什麼魔法吧?想在夢里偷他的魂、竊他的心嗎?
不用偷了竊了,他的魂與心,早就是她的了,只是從前的他,一直不知道,又讓她誤會了而已。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愛上她的呢?
方醒亞趴在枕上,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悠悠地、又酸又甜地回想。
那不是秦敏蕙嗎?
沈詩音坐在車里,愕然望向車窗外露天咖啡座里,一對親密倚偎的男女。
那女人,她一眼便認出是秦敏蕙,可那男人,卻絕不是方醒亞,他不如醒亞俊,沒他風度翩翩,年紀也比他大上好幾歲。
秦敏蕙偎著那男人,臉頰親昵地與他相觸,偶爾談到興致濃處,兩人還會旁若無人地擁吻。
這太過分了!沈詩音震驚,她不是和醒亞在交往嗎?怎能公然劈腿?
她氣上心頭,顧不得自己應該待在車里等前去便利商店繳費的李經理回來,徑自開門下車。
秦敏蕙一抬頭,望見她,臉色一沈,瞇起眼。
她默默走過去。
秦敏蕙卻驀地起身,擋到她面前。「妳想做什麼?」語氣不善。
沈詩音沒答腔,瞥了她身後的男人一眼。
察覺地目光所在,秦敏蕙臉色更加難看,扣住她手臂,不由分說將她拖到一旁。「沈詩音,妳該不會是來示威的吧?」
示威?沈詩音一怔。
「不錯,他是比不上醒亞年輕帥氣,但是又怎樣?人家可是兩家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身家比醒亞豐厚多了。」
沈詩音愣瞧著秦敏蕙幾乎可說是氣急敗壞的神情。
她怎麼了?之前和她在電話里交鋒,一直以為這女人自信且優雅,可瞧她現在的表情、說話的口氣,簡直可用失態來形容。
「我告訴妳,妳別以為醒亞最後還是選擇妳就有什麼好得意的!」秦敏蕙不悅地瞪她。「那只是因為我懶得爭而已,如果我真的用心,就不信醒亞能逃得過我手掌心!」
醒亞選擇她?沈詩音惘然,她靜靜望著秦敏蕙,片刻,忽地牽唇。「既然妳這麼有把握,那妳為什麼不多用點心?」她若有所指地問。
「我說了!我只是懶得跟妳爭而已。」秦敏蕙愀然抿唇。「妳失去了醒亞,就什麼也沒有,我何必跟妳爭一個男人?」
她的意思是,是因為同情,她才選擇退讓嗎?
恐怕不是吧?若她真有如此好心腸,當初也不會故意用醒亞的手機打電話來。
沈詩音嘲諷地微笑,她很有風度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就祝福妳找到別的好男人了。」
她落落大方地退場,回到車上,一顆心怦然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