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如此嘲笑她?徐玉曼好不服氣,卻無法反駁,因為事實證明這趟旅行的確都是由他負責看地圖、指方向,她只能像洋女圭女圭般跟著他。
「好啦,好啦,算你厲害。」她嘟起嘴。
「知道就好了。」他對她眨眨眼,笑得好囂張。
她翻白眼。「快帶路啦!」
「是,大小姐。」辨明方向後,他牽起她的手,往公車站前進。
她低下頭,一面走,一面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交握的手。這趟旅程,他不論去哪里,總是像這樣牽著她,深怕她走丟了似的。
她雖然有些氣他瞧不起她的方向感,卻又不禁感到甜蜜。
他的手,好大,受到軍中生活的磨練,掌膚黝黑而粗糙,與她細膩的小手交握時,她卻一點也不會不舒服,只覺得好溫暖。
溫暖,而且安全。那是一種絕對的信賴感,彷佛只要他這麼牽她的手,她便可以不畏旅途任何狂風暴雨。
只要與他手牽手,她便擁有全世界的幸福。
這樣的幸福感,從這趟旅行一開始便逐日堆棧,逐日聚攏,到了賭城,更整個漲滿了她胸口,像火山似的,威脅爆發──
「你看你看!是火山爆發耶。」
夜晚,他倆攜手來到拉斯韋加斯主要大道上,悠閑地逛著一間間飯店,沿路五光十色,繽紛燦爛,各家飯店準備了各式各樣精彩的表演活動,以饗游客。
兩人在金字塔飯店前,興奮地和獅身人面像合影,又到西澤皇宮的精品購物街好好膜拜一番──因為價錢太貴,實在買不下手,只好干看。來到金殿飯店前時,正巧上演火山爆發秀。熊熊火光自一座假火山融融噴出,火花四迸,教徐玉曼看傻了一雙眼。
「好神奇喔。」她贊嘆。
「嗯,這可是這家飯店最有名的秀呢。」夏野翻看旅游手冊。「這上面還說這場秀所費不貲……嘖嘖,不愧是賭城的飯店,不曉得從觀光客身上削多少錢,居然每天晚上都可以免費來上好幾場。」
「拜托!別這麼殺風景好不好?」她不高興地睨他,搶回他隨身不離的旅游手冊。「整晚都在看這本書,又不是聖經,那麼虔誠干麼?」
「好好,我不看了。」明白女朋友這抱怨是嫌他不夠浪漫,夏野連忙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從現在開始,我專心看秀行了吧?」
「這才乖。」徐玉曼雙手環抱胸前,女王似的莊重點頭。她嬌望著他,眼波盈盈,微笑嫣然,粉頰薄染紅霞。
她好可愛。
他心悸,不覺低下頭,偷親她臉頰一口。
她嚇了一跳。「你瘋啦?」粉頰更紅了。「這里都是人耶。」
「有什麼關系?」他笑著摟住她。「妳是我女朋友啊!而且這里到處是情侶,他們不會介意的……妳瞧,那一對才夸張呢。」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對西方情侶正旁若無人地激情擁吻。
「妳說,我們要不要也效法他們?」他低頭在她耳畔邪惡地低語。
暖暖的氣息搔過,她全身發燙。
「我才、才不要呢!」她急忙推開他。「你走開啦!」
「真的不要嗎?」他笑嘻嘻地看她,目光滿含挑逗。「還是我們今晚就來試一試?」
「試什麼?」她一時弄不懂。
「還有什麼?」他俯向她耳畔。「試試看做的事啊。」
徐玉曼驚呼一聲,臉頰瞬間爆紅,像熟透了的隻果。
「怎樣?蓉蓉,妳說好不好?」明知她不自在,他還偏逗她。
「當然不好!」她怒瞪他,隻果頰女敕女敕的,看來好好吃,讓人想一口咬下去。
夏野嘆息,眼底浮上深沈的渴望。
那明顯的渴望嚇壞了徐玉曼。她心跳加速,聲嗓忽然變得沙啞。
「不、不行啦,我想等結婚以後──」她慌張地囁嚅,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那我們今天就結婚!」他握住她的手,熱切地說道。
「你瘋啦?」她驚愕地瞪他。
「我是瘋了。」他苦笑,手指刮過她粉女敕紅透的臉頰。「為妳瘋狂。」他啞聲說,鏡片後的眸好深好深,像口神秘的潭,誘惑她一探究竟。
她好想、好想游進去啊,好想更深入他,更貼近他,與他融為一體……
「別、別鬧了,夏野。我們、我們去看……」看什麼?她腦海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下個行程。「我們去看……」
身後的人群傳來陣陣驚嘆的呼聲,跟著,是幾聲槍響。
「對了,」她終于想起來了。「我們去看海盜秀吧。」
她匆匆說道,匆匆拉著他的手往人群集中的方向移動,她走得好快好急,心髒怦怦跳,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
她怕一回頭,一觸及他的眼,她便會不由自主沈淪,宣告無條件投降。
終于,她排除萬難擠到金銀島飯店前,兩艘海盜船正在人工水面上對峙,右邊的船朝左邊的開炮,火焰炮呼嘯一聲,飛掠而過,映亮了深沈的夜空,將那艘由女海盜領軍的船炸得半沈。
「你看你看,夏野,真的沈下去了耶。」眼前的秀逼真得教她不可思議,回頭興奮地喊。
咦,人呢?
熟悉的臉孔完全不在她視線範圍里,她愕然,眼光一落,這才發現自己牽錯了手。
「哈,可愛的小姐。」大手的主人朝她打招呼,是個英俊的金發帥哥,她尖叫一聲。
「抱、抱歉。」連忙甩開那陌生的手。「我、我認錯人了。」一面說,一面後退。
「別擔心,小姐,我一點也不介意。」金發帥哥逼近她,一副對她極感興趣的模樣。「妳看來像亞洲人,是日本人嗎?」
「不、不是,我是台灣……」
夏野呢?她焦急地在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左顧右盼。他在哪里?他們被人群給擠散了嗎?
「是台灣美眉嗎?嗯,我喜歡台灣,我大學室友是台灣人,他跟我提過那是個美麗小島。我一直想找機會去瞧瞧……」金發帥哥呱啦呱啦說一大串,她卻一句話也沒听進去。
「不、不好意思,請讓一讓。我朋友不見了,我得去找他。」她伸展手臂,想排開他,他卻順勢一把握住。
「別擔心,小姐,我幫妳一塊兒找。」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試著甩開他,他卻不肯松手。
她驚得花容失色。
她該不會……遇上性騷擾了吧?真糟糕!她必須快點擺月兌這男人……夏野呢?他究竟在哪兒?他一定也正急著找她吧。
想起夏野與她失散,會如何心慌,她鼻尖一陣酸澀。
他一定很擔心。都是她不好,怎麼會牽錯人呢?她簡直是白痴。
徐玉曼著慌不已,一面在心底斥責自己,一面倉皇四顧。忽地,她眼角瞥見一道熟悉身影。
「夏野!夏野!」她放聲尖喊,但四周實在太吵雜了,她焦心的呼喚只能無助地淹沒于夜色。
「夏野!」
他沒听見她的叫喊,他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他一定也很緊張。
她拚命踮高腳尖,眼看著他張大嘴像似吶喊著什麼。是她的小名吧?她可以從他的嘴形清楚地認出。
她喉嚨哽咽,眼眶泛紅。
這一刻,她真的好恨這些擋在她與他之間的洶涌人潮。為什麼這些人要分開他們?為什麼他們不閃遠一點,別來阻絕他們?
「夏野!」她高聲喊,好不容易甩開了那金發帥哥的手,卻還是無法接近她心愛的人,只能在人潮中被推來擠去。
眼看著與他的距離愈來愈遠,她的心,忽然被一股莫名的絕望揪緊。
她會失去他嗎?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他了?明明只是相距咫尺,為什麼她有種恍若天涯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