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恨?」她輕哼。
「因為他把你送給我了啊!」
紅蓮一顫,咬唇不語,片刻,她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邊一彎新月。
月姬。
她默念這個名字,心狠狠抽痛。
他就要去娶那位姑娘了,她恨有何用?怨又如何?還不如離他遠一些,眼不見為淨,這樣也好。
一念及此,紅蓮倏地咬牙,玉手緊緊地、緊緊地抓住窗框……
好孤寂的身影。
齊非默然凝望站在窗前的縴細身形,眼底浮現一抹同情。
他那個好友心也夠狠的,竟然舍得拋下這麼一個忠心耿耿,如影隨形地跟了他許多年的女人。
齊非嘆息,搖首,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藥粉,不著痕跡地灑進茶壺里,然後重新斟滿紅蓮的茶杯。
他起身,將茶杯遞給她。
「喝了這杯茶,就去睡吧!我瞧你今晚也累了。」
「嗯。」紅蓮接過茶杯,慢慢啜飲,不過片刻,便感到頭有些暈沈,她不覺蹙眉。
齊非微微一笑,滿意地注視她變得蒙的眼眸。「去睡吧。」
紅蓮頷首,逕自走到外間榻上,坐下。
沒料到齊非也跟過來,模模床墊又檢查被褥,然後手搓揉下頷,似是陷入深思。
「你做什麼?」她沈聲問,眼底閃過一絲警戒。
「我看你還是睡里間榻上吧。」他忽道。
「為什麼?」
「這床榻很硬,睡起來不舒服,里間那張床好睡多了。」
「不用了。」她拒絕他的好意。「床榻是硬是軟都無所謂,能睡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非睡里間那張床不可。」他堅持。
「我不明白……」
「總之你去睡就是了。」他不解釋。
紅蓮也不再追問,凝睇他片刻,垂下眸,唇角若有似無一抿——
「好吧,我進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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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道灰色人影悄悄潛進位于荒山野嶺的客棧。
他來到位于二樓的上等廂房,食指在窗紙上戳破一個口,竹管插入,吹出一縷迷魂輕煙。
等了半刻鐘,確定房內無聲無息,灰衣人才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外間榻上,齊非正甜甜地睡著,被子遭他不安分地踢開,委屈地懸掛在床角。
灰衣人嘲諷地勾唇,不理會他,潛進里間,掀開簾帳,靜靜凝視緊閉著眼的紅蓮。
「睡得很熱嘛。」灰衣人冷冷一笑,彎下腰,正想攔腰抱起她,身後驀地傳來一陣破空聲響。
他神智一凜,急忙往一旁躲開,暗器釘在牆上,而他旋過身來,正對笑容滿面的齊非。
他震驚莫名。「你、你怎麼還醒著?!」
「因為被你吵醒了啊!」齊非搔搔頭、打呵欠,一副很不甘遭人打擾清夢的模樣。
灰衣人依然不敢相信。「可我明明——」
「下了迷魂香,是吧?」齊非接口,嗤聲一笑。「我說溫家二少爺,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區區迷魂香,奈何得了我狂醫嗎?」
「你!」事跡敗露,溫行雲忿惱地咬牙,下頷肌肉抽搐。
「不過我倒很意外,來的人怎麼會是你呢?」齊非興味地沉吟。
本來他以為,若是溫行浪能成功絆住自己的師父,唯一會對紅蓮不利的,大概只有老謀深算的溫行風了,沒想到卻是這位行事急躁的老二。
「……奇怪,我以為來的人會是你大哥呢!」
「大哥說他不想再蹚這渾水。」溫行雲恨恨說道。「他說既然我們兩兄弟都輸給行浪就算了,他不想再爭。」
「這麼說,不服氣的人只有你?」
「我當然不服氣了!」溫行風臉色鐵青。「這麼多年來,行浪一直在我們面前裝瘋賣傻,把我們當笨蛋戲要,誰能咽下這口氣?」
是啊,的確很難咽下。
齊非完全能理解溫行雲的不甘願,但也因此對溫行風的灑月兌更疑惑了。
溫行風一向自恃精明,多年來也小心翼翼地以各種方法試探自己的麼弟,如今真相大白,發現自己一直被麼弟玩弄在掌心,又怎能輕易釋懷?
莫不是想隔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吧?
「讓我猜猜,你來劫持紅蓮,是出自你大哥的主意?」
「你怎麼知道?」溫行雲一愣。
丙然如此!齊非眨眨眼。「他該不會是告訴你,行浪很在乎紅蓮,只要拿她做要脅,說不定他就會乖乖交出天干劍。」
「大哥確實是這麼說的。」溫行雲狐疑地望他。「你竟然都猜到了。」
只有他這不長腦筋的莽夫才猜不透他那個狐狸兄長的心機吧?
齊非好笑。「虧你這麼多年還活得好端端的!不簡單啊,二少爺。」
溫行雲猛然擰眉,再怎麼不聰明也听出齊非是在諷刺自己,他暴喝一聲,動起拳腳。
齊非亦不是省油的燈,左避右閃,一下化解他數招凌厲攻勢。
「看劍!」溫行雲陡地抽出長劍,往齊非身上招呼。
齊非心念一轉,隨手便拿起紅蓮擱在枕畔的火焰劍來抵擋,兩人堪堪斗了十多招,從房內斗到房外,從走廊斗上屋檐,仍是僵持不下。
「我來!」一聲清喝驀地在齊非身後響起,跟著,一條藕臂搶過他手上的劍。
「紅蓮?!你醒啦?」齊非一愣,眼睜睜地看著長劍月兌手而出,握在紅蓮手里。
「我根本沒睡。」她冷冷解釋,一面揮動長劍,與溫行雲過招。
「你沒睡?」齊非吃驚。「我明明給你下了安眠藥啊。」
「原來你果真對我下了藥?」她冷哼。「我早察覺不對勁,暗暗運氣抵抗了。」
「那迷魂香呢?」
「這家伙一進客棧,我就發現了。」
炳,原來如此。齊非尷尬一笑。
「不愧是浪少最信賴的貼身護衛,夠細心!」他贊道。
紅蓮的反應是賞他一記凌厲的白眼。
他心跳一突,連忙搖手澄清。「嘿,你干萬別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睡得好啊!」
「等會兒再跟你算帳!」紅蓮不跟他唆,玉手驀地迅捷旋轉,劍光成圈,密密罩住溫行雲。
他駭一跳,急忙往後退,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墜下屋檐。
紅蓮眸光一閃,立時抓住機會,長劍在他衣袖劃破一道口。
「果然厲害!」溫行雲忿忿道。「怪不得行浪要將你帶在身邊。只是想不到你不但以劍侍人,也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紅蓮一時模不著頭腦。他什麼意思?
「只可惜我弟弟糟蹋你夠了,便將你一腳踢開,送給別的男人。嘖嘖,我說你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他到底在說什麼?
「听說聖女月姬國色天香,舉世無雙,你比起人家確實是差一大截,不過看在你多年侍奉行浪的分上,他也真不該對你如此絕情……對了,該不會是你在床上的表現不夠風騷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呢?」
「夠了!」一道怒喝揚起,反倒是齊非先听不下去,袍袖用力一拂,勁風掃偏溫行雲劍鋒。
紅蓮劍刀隨之壓上,溫行雲抵擋不住,長劍月兌手,鏗地掉落在地。
他一震,不及思索,身子急忙往後翻轉,退出丈許之外。
紅蓮也不追擊,站在原處目送他逃離,確定他遠去後,她才回過眸,冷冷地望向齊非。
「原來你武功也不錯。」
「呃,還可以吧。」齊非教她冷冽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
「你跟他一樣,根本不需要我保護。」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齊非苦笑。
「既然如此,他為何堅持要我跟在你身邊?」她質問。
「你還不懂嗎?」齊非嘆息。「浪少不是要你保護我,是要我照顧你啊!」
紅蓮一愣。「他要你照顧我?」
「不錯。」齊非點頭,眼看瞞不下去,索性說清楚講明白。「他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才請托我把你帶到我的別莊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