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其中一名為首的白衣女子忽地下令,十二把長劍同時月兌手射出。
紅蓮心神一凜,扭動嬌軀,長劍快轉,形成密不透風的劍圈,凌厲的劍氣一一逼開疾射而來的長劍。
但格開的長劍,轉了個角度,又一一回到十二名白衣女子手上,她們交換了彼此手上的劍刃,心念相通,再一次散花。
這回,散的不只劍,還有梅花形飛鏢。
「紅蓮快退!你會受傷的!」溫行浪在陣外驚喊,身形一躍,本想插手,卻硬生生讓冷楓給擋住。
「冷宮主!」他又怒又急。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冷楓目光如冰。
「我答應你的事,與紅蓮無關。」
「她壞我好事,就該受教訓,不許你插手。」
「你——」溫行浪還想說什麼,只听見陣內傳來一聲嬌呼,他心一沉,連忙轉頭察看。
幸而受傷的不是紅蓮,而是一名白衣女子,她小腿中了鏢,倒落在地。
溫行浪心下稍安。
陣內,紅蓮繼續揮舞長劍,一面思索該如何破陣。
雖然少了一個人,十一名女子仍是把陣式發揮得淋灕盡致,看來她要破陣,只有想辦法用內力震斷她們手上每一把劍。
只是這天女散花陣攻勢極急,招數又綿密,幾乎不讓人有喘息的空檔,若是稍有不慎,控制不好力道,傷人事小,說不定還會取人性命。
難道,非殺人不可?
你不殺人,人家就會殺你。
冷酷的聲音忽地在紅蓮腦海響起,她神智一昏。
是的,她也明白,一時心軟只會送了自己性命,只是他說過,她可以不必再殺人……
她遲疑著,就在這瞬間,一把長劍乘機刺進她臂膀,她吃痛,秀眉一擰,跟著,另外十把長劍又逼過來。
她忍痛點足,提氣往上一躍,飛鏢如影隨形地追擊,她咬牙,身子幾個翻騰,躲開飛鏢,然後以倒栽蔥的姿勢往下落,劍鋒對準其中一個白衣女子。
她恐怕,真的得殺人了……
想著,紅蓮胸口驟然絞痛,一顆珠淚靜靜墜落。
「過來!」一道人影忽地掠過空中,截住她,將她柔軟的嬌軀護在懷里。「抱緊我!」
他低聲命令,一面踩上白衣女子們交疊的劍刃,借力使力,往上幾個翻躍,飛出陣外。
「你還好吧?紅蓮。」
他抱著她在角落站定,焦慮地低頭問道。
紅蓮不語,迷蒙的眼,痴痴地瞅著眼前容貌俊秀的男子。
他果真生得很好看啊!她覺得,自己真可以就這樣看他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膩。
她多希望,能這麼看他—輩子啊!
可是,他就要娶別的女人了……
「溫……行浪。」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大為震撼,又是心痛,又是感傷。
「傻紅蓮!你真是傻,為什麼就是不肯走呢?」
「你不走,我也不走。」她靜靜地回應。
他一凜,心疼地看著她臂膀上那道不淺的傷口,以及不停滲出的斑斑血跡。「你別說話了,你傷得不輕。」
她搖頭。「只是小傷。」
無所謂的,她曾受過比這嚴重許多的傷,還不是撐過來了?
紅蓮深吸口氣,伸出未受傷的手,顫顫地撫模他的頰。「听我說,我……不管你要不要我,是不是要趕我走,總之我……跟定你了!這輩子,你擺月兌不了我。」
听聞她沙啞的宣告,溫行浪只覺胸口強烈震動,心跳如雷。
這傻女孩啊……這話等于是在對他示愛了,她可明白?
「我不離開你,再也……不了,你休想再趕我走。」她再也不要孤單一個人。
眼淚,又從她迷離的眼滑落。
而他屏息望她,鼻頭一酸,不覺恨起自己。
她不哭的,從沒任何事能令她如此示弱,他卻一而再、再而三逼使她流淚。
他真是個壞男人!
「你可以娶她,沒關系。」她顫著唇。「可我請求你,讓我跟著你……」
「傻瓜,傻紅蓮!」他再也不忍听下去了,驀地低下頭,俊頰在她濕潤的臉龐摩挲。「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你離開我啊!這輩子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個,除了你,我誰也不娶。」
他……只要她?
紅蓮怔然望他,一時弄不清怎麼回事。「那月姬呢?」
俊唇貼近她耳畔,輕聲低語︰「這婚禮,是假的。」
「什麼?」她驚愕。
他抬起臉,看著她的目光好溫柔,深情滿蘊。「我本來想等事情結束後再向你解釋的,不過看來你是等不及了。」
妯迷惘。「究竟……怎麼回事?」
他微微一笑,正欲發話,一串冷厲的笑聲搶先響起。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隨著笑聲堂而皇之走進大廳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頎長的黑衣男子,臉上罩著半張猙獰如鬼的面具。
一見那面具,廳內眾人立時不寒而栗。
「是邪王!」
有人驚喊,跟著,幾乎所有人同時拔出刀劍,擺出架勢,嚴陣以待。
被稱為邪王的男子對這陣仗卻是絲毫不看在眼里,嘴角牽起一絲譏誚的冷笑。
「真可笑的婚禮!鬧夠了沒?立刻給我停止這場猴戲!」
他說什麼?
眾人不解,卻是更加戒備。
溫行浪看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嘴角卻是淺淺一勾。
「真主角總算出場了。」他低語。
什麼真主角?
紅蓮困惑,凝望著邪王,由他鬼魅般的面具,看到另外半邊冷俊的臉,她看著,忽地在溫行浪懷里強烈顫抖。
「你怎麼了?紅蓮。」他大驚。
「他……」她牙關打顫,臉色因腦海里交錯浮現的景象而慘白。「就是那個少年……」
第十章
狂暴的火焰里,站著一個更狂暴的少年。
他瘋了,來去如鬼魅,手刃風雲莊數十條人命。
待她趕到,只能無助地目睹他刺破最後一個人的咽喉,那人在火焰中慘叫,哀號聲震耳欲聾。
恐懼攫住她,她呆立原地。
「你來了啊。」他發現她,轉過身來,朝她扯開笑容,極其扭曲、極其怪異的笑容。
「你……是你殺了他們?」她顫聲問。
「是啊,是我殺了他們!」他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我替你殺光了這些人,完成那個女人的遺願!炳哈——你開心嗎?很感激我吧?」
「我……」她說不出話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縱聲狂笑。「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逼你做殺人武器了,都結束了,哈哈!都結束了!」
語落,他忽地往前走,一步一步,接近大火燒得最旺之處。
「你做什麼?!」她嘶聲喊。
他不回答,逕自走進火焰里,火舌吻上他的身、他的臉,他在熊熊火焰里,折磨著自己。
某個奇異的感受,掐住她喉嚨,她好想喊,卻喊不出來,嗓子啞了,眼眸好酸好酸。
地蒙地目送他,走出火焰,走向一個絕望、未知之地……
紅蓮驚喘著從夢中醒來。
鬢發讓冷汗浸濕了,臉頰亦爬滿了淚痕。
「你怎麼了?紅蓮,又作惡夢了嗎?」溫柔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揚起。
她眨眨眼,看見一張微微揪著眉宇、滿蘊關懷的俊臉。
「是……你。」
「是我。」溫行浪低語,伸手替她拭干頰畔淚痕。「你哭了,那惡夢很可怕嗎?」
她茫然坐起身。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搓摩著她,好似要把暖意送進她全身上下,送進她心房里。
而她,看著那溫暖的、好看的大手,喉間忽地涌上一股酸意,她哽咽著,放聲大哭。
她不停地哭著,每一聲,都是無窮悲哀,每一聲,都是無盡懊悔,每一聲都似在泣血。
溫行浪無助地望著她,只覺一顆心幾乎要被她扯碎。
自從她十一歲跟在他身邊開始,他不曾見過她如此哭泣。他曾以為她不懂得哭,現在才知她不是不懂,只是始終壓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