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隱于陰影下。于相良微微苦笑。
從小,他就跟同年齡的孩子很不一樣。當大家還沉迷于電動玩具時,他已經擁有了第一台PC,一頭栽進電腦世界。
當同學們在操場上打球玩耍時,他卻躲在樹蔭下或看漫畫,或抱著程式語言的書籍啃讀。
斑中時代,兩個最要好的死黨都是光芒萬丈的人物,不論是現在已成為影歌巨星的裴逸航,或電台情人雷楓樵,都像極了太陽神阿波羅,隨便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輕易便踩碎一地痴心。
有時候他不免奇怪,為什麼自己能跟這樣的人成為至交?他們甚至連興趣都大不相同。
或許只能說是緣分吧。就像他從來料想不到,自己會戀上像她這麼一個朝氣蓬勃、魅力非凡的女人。
她和他,就像光和影呵!
「你在發什麼呆?」舞夠了浪花,她忽地來到他面前,笑意清甜,無意間流露女性嫵媚。
他胸口一悶,如遭重擊。
「不要老是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嘛。來,笑一個。」她嬌嬌地逗他。
他茫然。
「笑啊。」說著,她眼珠一轉,調皮地伸出手,捏住他嘴角往上拉扯。「笑嘛。」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轉頭,避開她的手。
可那柔膩的觸感卻已烙上他嘴角,弄得他微微灼疼,手指下意識地撫上唇畔。
「瞧你,好像很怕我呢。」她瞠睨他,表情融合了凶悍與撒嬌,豐富至極。「我有這麼可怕嗎?」
他搖頭。
「你一定在想,怎麼會有這麼不矜持的女人吧?如果是你的偶像,肯定不會這麼做。」
「我的偶像?」他一愣。
「綾波零啊!」芳唇吐出這個名,又像調笑,又像不情願。
他心律頓時不穩。
「她不是我的偶像。」他困難地說道︰「而且……」
「而且怎樣?」秀眉一揚,等待他的解釋。
「……我也不覺得你不矜持。」他低聲道。
「那你覺得我怎樣?」她好奇地問。
他不語,瞥她一眼後又迅速別開眼,一副很難啟齒的模樣。
這讓她的好奇心更旺盛了,非追根究底不可。
「說嘛,你到底覺得我是怎樣的女人?」她追問。
他繼續保持沉默。
「真不說?」她挑眉,明眸閃過惡作劇的光芒。「再不說的話,我可不讓你好過了喔。」
他訝異地望向她。
她抿唇一笑,忽地扯動韁繩讓兩匹馬並排,跟著藕臂一探,毫不客氣地搔向他腋下。
不會吧?她呵他癢?
他愕然,腦海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回復神智,急急側身躲開。
他躲,她就追,兩匹馬踩在碎浪細沙上彼此糾纏。
「你別躲啊!」她笑罵他。「男子漢大丈夫,說出來會死啊?」
「你、你別鬧了。」
「我就偏跟你鬧!于相良,你干麼老是這麼正經八百的模樣啊?很無趣耶。」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你可以改一改啊!多說點話、多點笑容會死啊?你知不知道,女人通常不喜歡你這一型的男人?」
他心一痛。「……我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改?」她瞠視他。
他惘然。
趁他失神時,她玉手一探。
「哈!我逮到你了。別躲!我非要你笑不可。到底在想什麼啊?真讓人看不下去。你別躲啊!你……啊!」
一聲驚呼揚起。
許是她身子側得太過分了,重心不穩,她腰一彎,眼看就要跌落馬。
「小心!」他臂膀一展,眼明手快地摟住她的腰,穩穩撐持住她搖晃不定的嬌軀。
這會兒,可以看出他騎術之高明了,一面撐住她的人、她的馬,還能兼顧自己的,不讓略略狂躁的馬失去控制。
「你怎樣?沒事吧?」他低頭,焦慮地望向上半身軟偎在他胸膛的孫妙芊。
「我……沒事。」她勻定急促的呼吸。「我、好像玩得太過火了。」
「以後在馬上別這樣玩,太危險了。」他斥她。「萬一真的摔下去怎麼辦?會受傷的!」
「嗯,我知道了。」她揚起眸望他,眼底蘊著淡淡的、溫柔的笑意。那精靈的眼神啊,好似在問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是為了她嗎?
他身子一凜,這才驚覺自己正以一種曖昧的姿勢摟著她,而她不听話的秀發,正頑皮地搔弄他下頷。
他呼吸一亂,想推開她,卻又怕她再次重心不穩,只得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偏偏她毫不避諱,直直凝定他的眼更增添了他的慌亂,頰畔慢慢發燒。
「你……可以坐好嗎?」他喃喃問。
「什麼?」她沒听清。
「坐好。」他重復,輕輕幫助她移轉重心。
「喔。」她這才發現不對勁,俏臉一紅,趕忙坐正身子。
流轉于兩人之間的氣流,些微不尋常。
孫妙芊攏了攏凌亂的發,正想說些什麼時,眼角余光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丁至超。他不知何時來到這里,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雙手環抱胸前,俊唇半勾,似笑非笑。
「至超。」她尷尬地輕喊。「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我一下飛機就打你的手機,你沒接,所以我打電話回公司,听說你們一群人殺到這里來騎馬。」他頓了頓,眼眸掠過異光。「看來你玩得很開心啊。」
糟糕!她心一跳。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呃,至超,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李奇介紹的……」
「我知道。」丁至超打斷她。「他就是李奇口中盛贊的師父。對吧?」他走到于相良面前,仰頭直視他。「于先生,你好。」
「你好。」于相良淡淡頷首。
深沉的眼光在空中交會。
兩個男人似乎誰也沒意思先伸出手,與對方握手表示禮貌。
氣氛有些詭異,孫妙芊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听到空氣中有電流嗤嗤作響。
究竟怎麼回事?她小心翼翼地窺探兩個男人的神情,敏感地察覺到這兩人彼此之間似乎隱藏著某種敵意。
真的是初次見面嗎?她蹙眉,有些懷疑。
「你從沒告訴我你會騎馬,芊芊。」正當她恍惚漫想時,丁至超忽然轉向她。
「啊?我……」
沒來得及解釋,丁至超已主動踏上馬蹬,躍上馬背。
「不介意載我吧?」他自她身後摟住她的腰,俯下頭,在她耳畔親昵地吹著氣。
這些動作,做來像是漫不經心,宣示主權的意味卻很明顯。
他是在警告于相良不要踫他的女人吧?
孫妙芊眉宇更加收攏,不自覺側過臉,瞥向一旁的男人。
他默不作聲,平板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雙臂一抖韁繩,他率先往來路奔去。
她迷惘地追逐他在陽光下逐漸淡去的背影。
第五章
他們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自從那天在海灘上目睹兩個男人交會的眼神後,孫妙芊發現自己一直無法釋懷,每回腦子一閑下來,總要思索起這個問題。
那樣的眼神,並不單純,絕不是兩個初識對方的人該顯現的。
可說他們曾經見過面嘛,偏偏兩個男人又都不承認,堅稱對方是陌生人。
孫妙芊不相信兩人的推托之詞,但她也實在想不出這兩人過去能有過什麼牽扯,找不到蛛絲馬跡。
真的是她多心了嗎?
苞經銷商開完會,送走客人後,孫妙芊捧著半涼的咖啡獨自回到會議室,憑窗陷入深思。
忽地,一陣爽朗的笑聲略微放肆地自半掩的門扉竄入。
听得出來,是開發部那些工程師。
她怪異地挑眉。
在公司有意縱容下,開發部的工作氣氛一向自由。上頭都很了解,這些怪怪工程師絕不是那種朝九晚五,照時間上下班的上班族。有人白天工作,有人晚上工作,有人邊听音樂邊工作,有人邊看動畫邊工作,有人發起瘋來,甚至躲在桌底下,或者拿一條黑布簾將自己罩在密閉空間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