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她好奇。
他只是微笑。「妳等會兒就知道了。」
幾分鐘後,侍者端來一盞燭火架,下頭燒著暖暖火苗,上頭擱著玻璃盤,盤上,是幾片烤得半酥的面包片。
然後,他開了瓶香檳,為兩人各斟了一杯,接著又打開一罐香氣四溢的大蒜醬。
「請慢用。」
侍者優雅退下後,顧安凱拿起一片面包,抹上大蒜醬,遞給羅語蔻。
「嘗嘗看,這里的大蒜面包,味道可不輸給舊金山北灘那家喔。」
她接過,愣愣地看著他。
「吃啊。」他柔聲催促。
「喔。」她回過神,咬了一口,又濃又嗆的滋味入喉,她心一晃。
這味道,果然和她曾帶他去的那家意大利餐館相仿,甚至還更好吃。
她抬眸,迎向他期待的眼神。
「怎麼樣?好吃吧?」
「你怎麼……」她嗓音發澀。「知道這一家的?」
「有次跟客戶來這里應酬,偶然發現的。」
「我看那個經理好像跟你很熟。你……常來這里吃嗎?」
「來過幾次。」
「可是你──」她望著他,欲言又止。
「我怎樣?」
你討厭大蒜,不是嗎?
她好想問他,卻問不出口。
至今她還深深記得,那回帶他上那家餐廳,他在她極力推薦下勉強自己品嘗大蒜的表情──他或許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是她看得出他根本恨透了大蒜!
那天,她明明看出來了卻還是故意整他;那天,他為了不讓她失望拚命勉強自己;那天,他在無意間融化了她的心……
她喉頭一酸,眼眸微微刺痛。
這白痴!又沒人逼他,他干麼來這家餐廳?他干麼這麼為難自己?干麼這樣討好她?
「妳的表情不太對,是不是不好吃啊?」他蹙眉觀察她。
「不,很好吃,好吃。」她急急應道,一口將剩下的面包片塞入嘴里。「好……咳、咳咳。」一口氣沒順好,她嗆咳起來。
「小心點。」他連忙將水杯遞給她,又起身幫她拍撫背脊。「就算好吃也不用吃這麼快啊,傻女孩。」他喚她,語氣好寵溺。
不要這樣叫她,不要對她這麼好。
她往後仰,避開他溫柔的手。
「我、我沒事了。你離我遠點。」她急促地,微微喘息。
他若有所思地望她,半晌,方坐回原位,懶洋洋地說道︰「不用這麼怕我吧?我又不會吃了妳。」
「那可……難說。」她嘴硬地應,別過頭。
「好吧,這也只能怪我自己。」他聳聳肩,自嘲。「誰叫我那天在電梯里把妳嚇成那樣?我活該嘍。」
她猛地回眸,愕然張唇,不可思議地瞪他。
他居然怪自己?明明那時候,他還很恨她的啊!
「別這麼吃驚的樣子,蔻蔻。」他笑了,傾過身來捏捏她俏美的鼻尖。「妳這樣子好可愛,讓人好想一口咬下去呢。」
她聞言,急急撇開他的手,粉頰紅濫濫,像朵盛開的玫瑰。
他開懷地看著她又是羞澀、又是困窘的俏模樣。
「好吧,既然妳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我干脆就說清楚。」他端起香檳杯,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亮燦燦的晶眸一徑地盯著她。
她心跳一亂,胸口漫開不祥預感。「你想說什麼?」
「我打算追妳,蔻蔻寶貝。」他親昵地喚她,笑得好燦爛。「而且非追到不可。」
他說到做到,不但追,還追得驚天動地,日月無光。
鮮花、禮物自是免不了,知道她在台灣沒買車,他每天親自接送她上下班,一大早,就在她家門前等,而她不論多晚下班,都能見到他等待的身影。
上演溫馨接送情也就罷了,他還順便打點她一日三餐,早餐他會親自送來,午、晚兩餐請專人準備各式營養料理,有時候,還不顧她意願,強迫喂她吃宵夜。
「你以為自己在養豬嗎?」她經常如此抱怨,他卻只是漫不經心地微笑,之後還變本加厲。
這強悍而霸道的追求方式很快在她辦公室造成熱烈回響,同事們紛紛打探究竟是哪來的白馬王子,這麼溫柔體貼。
不久,便從羅語蔻的小組成員得知,原來白馬王子正是安揚集團的顧二少。
丙真是名副其實的白馬王子!
眾同事驚嘆,尤其女同事們,簡直嫉妒死了她這般幸運,私下猛嚼舌根。
「唉,早知道我也爭取去跑安揚這案子了,說不定也能讓顧二少看上呢。」
「讓妳去跑,只怕吃幾次閉門羹就放棄了,也只有語蔻才有辦法厚著臉皮一直纏下去。」
「也對,那種磨功我可學不來。不過既然顧二少這麼喜歡語蔻,我想這案子八成會交給我們公司了。」
「這種方式倒是可以學學,正門不能走,試試看偏門也不錯。」
「對啊──」
對這些夾雜著妒意的流言,羅語蔻表面上裝不知情,其實一一听入耳里。她要自己別介意,反正辦公室文化就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好。
只是當她那個老板也把她叫進去諷刺時,她開始有些按捺不住了。
「剛剛我打電話給安揚的吳經理,他說他們很欣賞我們提出的方案,現在正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要把這案子交給我們來做。」老板坐在大大的辦公桌後,滿臉肥肉要笑不笑。「不簡單啊,Coco,居然能打敗Accenture拿到這案子,了不起。」
羅語蔻當然听出了老板的諷刺,她淡淡道︰「還沒定案呢,老板別高興得太早。」
「以顧二少追妳的攻勢,這件案子被我們拿到手是遲早的事。」老板冷笑。「沒想到妳不但談生意有一套,哄男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羅語蔻氣得臉色發白,不說話。
老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當初還在我面前裝清高呢,結果還不是搭上別的男人?」他不懷好意地睨她。「我看妳根本只是嫌我不夠有錢吧。」
她握緊拳頭。「就算我們真的拿到這案子,也是憑實力,跟顧安凱無關。」
「妳說無關就無關嘍。」老板聳聳肩。「現在妳可是我們年終獎金的希望,誰敢招惹妳?」
她想殺了他!
羅語蔻瞪著眼前的老男人,真想不顧一切地發飆,當場傍他難看。
可惜她不能。她的小組成員還倚賴著這案子能鞏固他們在公司的地位,免得遭到裁員。
為了大家好,她只能忍。
她鐵青著臉離開總經理辦公室,一回座位,脾氣便控制不住了,忿忿將計算機及相關文件掃進袋子里。
她一路如狂風掃落葉,東西隨抓隨收,直到視線觸及細心嵌在內袋的壓花書簽,乖戾的神情方緩和下來。
她惘然地看著書簽。
壓著香檳玫瑰花瓣的舊書簽,足足陪了她三年,她一直舍不得丟。
因為只要看到書簽,就會想起他,就好像能見到他送她花時那迷人又淘氣的笑容。
她輕輕嘆息。
見她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一直躲在旁邊的同組同事才敢圍過來。
「是不是要去安揚開會了?Coco。」
「嗯,走吧。」
她深呼吸,命令自己壓下胸口激憤的火苗。人出來做事,本來就是為五斗米折腰,有些事不得不忍。
她不停給自己心理建設,來到安揚集團辦公室時,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平靜下來,沒想到眼前卻還有個更大的考驗等著她。
那考驗,來自一個男人,一個她料想不到此生還會再見到的男人。
他在會議室外等著她,一見到她,就把她拉到隱密的樓梯間。
「好久不見,語蔻。」他對她打招呼,口氣那麼淡然,神情那麼自在,就好像他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