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髒禮服就不好了。」溫雅同意。
快快快!快放棄這愚蠢的idea吧。她在心底嘲諷地催促。
接下這個案子已經快三個禮拜了,她與這位蔡小姐卻還沒敲定婚禮的大部分細節。婚禮場地的布置、宴會的菜單以及相關的流程,這個準新娘一改再改,三心兩意,饒是她這個經驗豐富、在業界也算小有盛名的婚禮策劃師,也開始為緩慢的進度感到不耐。
拜托!她可不是只有這個案子要忙啊!
好幾次她幾乎想當場暴吼,要這位挑剔的準新娘另找他人,可最後還是強忍下來。
服務業嘛,最講究服務的精神,她可不能為了一件案子砸了自己的修養與名聲。
「那好吧,不要熱氣球了。」蔡小姐嘟著水紅的嘴。「可是我也不要這些彩色氣球啦。妳幫我想想別的,要浪漫又不要孩子氣的。」
「嗯,我知道。」溫雅拿起筆,無奈地在筆記本上批注。「還有什麼其它地方要改的嗎?」
「還有菜單。我朋友跟我說,這家飯店的主廚最近退步了,做的菜都不好吃,我想換一家。」
「換一家?」黑線再度浮上溫雅的臉。「可是上禮拜妳不是已經確認過菜單了嗎?我們已經跟飯店下訂單了……」
「我不管。我听說晶華有個主廚不錯,我想請他來。」
「可是訂金……」
「不過一點點錢嘛!」蔡小姐不耐地揮手。「他們如果不退就算了,妳還怕我達令沒錢付嗎?」
確實。對擁有一家電影制作公司過半股權的大老板嚴非凡來說,這點小錢不算什麼。
說曹操,曹操就到。
正當蔡小姐得意洋洋地提起自己的未婚夫時,後者也穿過附近一片翠綠草地,大駕光臨。
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短發,端正冷俊的五官,一身鐵灰色西裝服貼地勾勃出他挺拔的身材,一看就知嚴非凡是那種事業有成的男人。
「達令!」一見他出現,準新娘立刻收斂百般挑剔的嘴臉,神態甜得像可以擠出蜂蜜。她撲向他,像小女孩般撒嬌地偎著他。「你怎麼突然來了?你不是說今天要開會不能來嗎?」
「我來看看妳今天又把人家欺負成什麼樣了。」嚴非凡俊唇一挑,右手撫上她女敕頰,像是在逗弄懷中的情人,可富含深刻意味的眸卻直直落定溫雅。
她心跳一停,不明白他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她。
「溫小姐,我的未婚妻沒給妳找麻煩吧?」
「別這麼說,嚴先生,我們做這行的當然要盡力滿足客戶的需求。」
「即使是不合理的需求?」他似笑非笑地問。
他要她怎麼回答呢?她微微蹙眉。
「你怎麼這麼說嘛!達令。」蔡小姐大發嬌嗔。「人家也是希望我們的婚禮完美一點啊。」
「夠完美了,親愛的。」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女人。「听我話,別再給人添麻煩了。」
「我哪有啊了」她不依地扯弄著他領帶。「而且我們又不是沒付她錢,當然有權利要求最好的啊!」
「妳又要求了什麼?」
「只是希望換個主廚嘛。小靜告訴我,晶華有個主廚很厲害的,以前在法國三星級的餐廳工作--我想請他來幫我們。」
「妳真的決定了?」
「嗯。」
「好,那就換他來。」嚴非凡干脆地點頭。「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懂嗎?」他問,語氣半溫和半嚴厲。
「好。」蔡小姐乖乖點頭。
嚴非凡望向溫雅。「就是這樣,溫小姐,麻煩妳了。」
「我知道了。」溫雅點頭,在筆記本上又記了一筆。陽光篩落樹葉,在她臉上滾動嬉戲。數秒後,她抬起頭來,正想說些什麼時,忽地迎向兩束炙熱眼光。
又來了。她呼吸一亂。為什麼他總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悄悄深呼吸,希望自己的臉頰沒有染紅。「呃,還有什麼要求嗎?嚴先生。」
「關于婚禮,我沒什麼要求。」他說。「不過倒有件別的事想請妳幫忙。」
「什麼事?」
「我們公司最近要拍一部片,女主角是個婚禮策劃師,我感覺劇本上似乎有些小缺憾,想請個專業的人來看看。妳能幫忙嗎?」
「我?」她為這意外的要求感到驚訝。
「我覺得妳應該可以幫上忙。」深邃的眼光鎖住她。
不知怎地,她有種感覺這只是個借口。他話里,似乎還有其它更復雜深沉的涵義。
他究竟想做什麼?
她咬住下唇,莫名尷尬。
蔡小姐交替看了兩人一眼,彷佛也感覺到兩人間氣氛有些奇怪。她蹙眉,連忙佔有性地攬住嚴非凡的腰。
「走吧,達令,我們晚上還要趕一場Party呢。」
「嗯。」嚴非凡點點頭,遞給溫雅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妳考慮過後答復我。」語畢,他長看了溫雅最後一眼,才偕同未婚妻離去。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她心跳亂了。拿著名片反復若有所思地看了幾遍,才慢慢收入皮包。
第三章
油桐樹下,花落似雪。
天,好藍好藍,微風燻人拂暖,是舉行婚禮的好天氣。
「喂喂,你們兩個去把這些彩帶掛起來。還有你們,去找一些花來。」一個瘦小的女孩揮舞著雙手,指揮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
孩子們依從她命令,掛彩帶的掛彩帶,摘花的摘花。還有個孩子拿來媽媽的白色草帽,別上一條白色絲巾。
「小雅,妳說這像不像新娘的頭紗?」
「嗯,很不錯。」小女孩滿意地點頭。
另一個孩子捧來一束野花。「花找到了。」
「彩帶掛好了。」又一個孩子報告。
「好。」小女孩拍拍手。「接下來就剩新郎新娘了。」
「誰當新郎?誰當新娘?」孩子們問,期盼的眼神習慣性地都望向她,要她作主。
女孩眼珠一轉,目光落定一個漂亮的男孩。粉女敕的皮膚,櫻紅的唇,他看來比女孩子還秀氣幾分,就像風中不斷吹墜的油桐花。
「新郎嘛,就讓逸航來當好了。」
「不要吧。」男孩似乎有些不情願,指向其它一心渴望坐上新郎寶座的小男生。「給阿健當好了,小強也不錯啊。」
「不要!我們就要你。」幾個小女生同時否決他的提議,小臉上的熱切與著迷看得出來一個個都想報名當他的新娘。
「小雅,妳說誰當新娘比較好?」
「嗯--」小雅沉吟著,沒立刻回答,她看著那頂漂亮的頭紗,眼中閃過渴望。
「小雅從來沒當過新娘,這次就讓她當好了。」說話的是扮演新郎的男孩,他看著小雅,眼楮像星星一樣亮。
小雅難以言喻地心悸。
可其它人卻聲聲抗議。
「不行啦,小雅是公證人耶!」
「而且她頭發太短了,像男生,不像女生。」
「小雅喜歡跟男生一起玩柔道,她一定不喜歡扮新娘的。」
「對吧?小雅。」孩子們聲聲逼問她。
對吧?小雅,妳愛玩柔道,不愛扮新娘。妳像男生,不像女士。妳只能指導人家扮結婚家家酒,自己卻永遠當不成女主角。
對吧?對吧?
「對啊。而且逸航天漂亮了啦!他才像個女生,不像男生,當他的新娘很丟臉耶。」小雅逞強道。
不,不對。她在說什麼?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小新郎頓時變了臉。「既然妳不願意,就算了。」
「對嘛,小雅不願意就算了。她本來就不喜歡當新娘啊。」
對吧?小雅,妳不喜歡當新娘,對吧?
「……不對,不對。」她喃喃抗議,困難地搖著頭,細碎的汗珠一滴滴沁出額頭。
不對不對,她也想一起玩啊,也想扮演美麗可愛的新娘。她也想栽上頭紗,穿上夢幻的白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