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你說什麼?」這句話惹惱了她,猛然擱下茶杯,揪起他衣襟,威脅似的瞪他。「你再說一次!信不信我K你?」
「信、信,我當然信。」他扯下她雙手。「妳這女人,能不能別動不動就開口說要揍人啊?妳就是這樣才會嚇跑一堆男人的。」
「我才沒有呢!」她松開他,悻悻然嘟起嘴。「我除了對你這樣說,對別人可不會這樣說。」
是啊,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凶悍潑辣,在嚴非凡面前,她肯定溫柔得像只小綿羊吧。
一念及此,裴逸航胸膛又是一陣窒悶。
「……你剛剛在干麼?」溫雅忽問,走到電子琴前,拾起琴架上的曲譜,瞇起眼費力地辨認五線譜上亂竄的豆芽菜。「這是新曲子嗎?」
「嗯。」
「是什麼曲子?」她瀏覽,找到首頁上標明的標題,眼楮一亮。「『戀愛無罪』?好有意思的歌名,好想听哦!」她贊嘆。
他卻不理,一把搶過曲譜。
「喂,彈來听听嘛。」她央求。
「不想彈。」
「干麼這麼小氣啊?」
「沒寫完的曲子妳要我怎麼彈?」
「怎麼不行?一小段也好啊。彈啦~~」
他無奈,實在無法拒絕神情充滿期盼的她,只得坐在琴前,雙手滑過琴鍵,敲響帶著搖賓味道的抒情旋律。
他專注地彈著,昏黃的壁燈暖暖地圈攏他端正漂亮的臉,更增添幾許說不出的魅力。
而她听著、看著,不知不覺,思緒回到許久以前--
那時候的她與他,分別住在兩棟比鄰而居的透天厝,兩人的房間在三樓隔著一道防火牆相對,透過窗戶便能看見彼此。
她還記得,每回在道場練得滿頭大汗後,回到臥房的她,總能听見清脆悠揚的琴聲。
棒著窗扉,她能看見他坐在琴前的身影,那麼端莊而優雅。
有的時候,她會看得入了迷,可更多時候,她會莫名其妙氣上心頭。她會拿出一道鐵梯,架在兩扇窗戶之間,踏上鐵梯闖進他房間,不分青紅皂白挑釁他。
她會挑剔他彈的琴很難听,會嘲笑他不像個男生,天天只會彈鋼琴。
她甚至會揪住他衣領,強迫他像個男子漢跟自己比試一場--
那時候的她,多不可理喻啊!溫雅微微苦笑。
也許,那時候的她很嫉妒他吧。嫉妒他比她漂亮、文雅,比她還像個女生。
「……妳覺得怎樣?」彈了一個段落後,裴逸航忽然問她。
「啊。」她定定神。「很好听啊,很不錯。」
他蹙眉。「妳有認真在听嗎?」
「當然有!」她辯解,卻悄悄為自己的走神汗顏。
他不信地瞥她一眼,卻沒再追問,徑自整理著曲譜。
「……逸航,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她忽然問。
他動作一頓,提高警覺。「這回又是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一定會幫忙喔。」她嬌嬌道。
又來了。
他驚恐地瞪她。「妳又想做什麼?妳知不知道,妳老爸晚上還打電話來催我們結婚,到時候知道我們聯合起來耍他,他不把我打得只剩半條命才怪。」
「不會的啦!」她漫不在乎。「到時只要我帶一個合格的女婿回家去,他才不會計較那麼多呢。」
合格的女婿?
他皺眉。「妳這麼有把握嚴非凡會娶妳?」口氣掩不住酸意。「妳跟他才交往兩個禮拜呢。」
「所以說才要你幫忙嘛。」她睨他。「他說他喜歡會做飯的女人。」
「哪個男人不喜歡?」他哼道。
「所以嘍。」
「怎樣?」
「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飯?」
第四章
一向潔亮整齊、寧靜得像世外香格里拉的廚房,從此以後,一改往昔面貌。一場場浩劫下來,「她」宛如淑女墮落風塵,慘遭肆虐的模樣令裴逸航發指。
忍耐,忍耐!他拚命告誡自己。
廚房亂一點有什麼關系?等會兒再打掃就好了,不急在這一時,不急。
他深呼吸,瞪著那站在流理台前,一手捧著盛著蛋汁的碗,一手匆匆忙忙伸向調味罐的嬌小身影。
她瞄了眼成排的調味罐,選了其中一罐,拿調味匙舀起一杓便要灑落碗內。
「停停停!」他連忙喝止。「小雅,我要妳加的是鹽啊!」
「我知道啊。」
「那妳拿的是什麼?」
「鹽啊。」溫雅理所當然地說。
「那是糖!」他翻白眼。「妳連鹽跟糖部分不清嗎?大小姐。」
「咦?」溫雅不敢相信,將調味匙湊近眼前,觀察。「可是是白的啊。」
「砂糖也是白的。」他譏道,拿起另一個調味罐湊到她面前。「妳看看,這才是鹽。」
她瞥了一眼,果然發現這兩罐是有點小小的不同。「哎呀!」粉頰淡紅。「長得那麼像,誰分得出來啊?」她喃喃為自己找借口,搶過鹽罐,照他之前教導的加了兩匙,然後拿起筷子用力攪拌。
攪拌得差不多後,她擱下蛋碗,衣袖一挽,大刀闊斧準備切菜。
「等等!」他再度阻止她。「這是妳拿菜刀的方式?小心切到手。」
「不會啦。」她不耐地揮揮手,很受不了他的大驚小敝,抓過削得凹凹凸凸的紅蘿卜,一刀一刀切落。
他心驚膽戰地看著她粗率又笨拙的動作。
切完紅蘿卜後,溫雅接著抓來洋蔥,一面切,一面流淚。
「老天!這東西怎麼這麼刺激啊?我都看不清楚了。」她抱怨。
「小心一點,別--」
裴逸航還沒來得及囑咐完,一聲尖呼便揚起。
不會真切到手了吧?
他一驚,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見食指尖果然劃了道痕,迸出幾滴血,劍眉一皺。
「看吧,我要妳小心點拿刀的。」他斥她。「過來沖點水。」
沖過水後,差不多止住血流,他才拖著她來到客廳,找出醫藥箱來替她消毒上藥。
「只是小傷而已,干麼那麼緊張?」她有些尷尬,想抽回手。
他卻不容她抽回,緊緊握住。「妳不痛嗎?」
「怎麼可能?」溫雅失笑,為他的問題莞爾。
以前她練柔道時,全身摔得青紫是家常便飯,不過食指小小一道傷口,算得上什麼?
可裴逸航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過于緊張,他撕開OK繃,小心翼翼地貼上她的傷口,貼完後,還不忘問她一句。
「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緊?」
他怎會……對她如此溫柔?
她不禁失神,愣愣地看著他。
「怎麼啦?」
「沒事。」她連忙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後,掉頭走回廚房。
他急急追上。「妳還要繼續?」
「當然啦。」
「可是妳的手都受傷了……」
「我不是說了嗎?只是一點小傷啦!而且我溫雅做事,最討厭半途而廢,今天非把這幾道菜做出來不可。」說著,她振臂比了個加油到底的手勢。
見她如此堅決,他無奈,只得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摧殘廚房。
又過了驚天動地的一小時。
當裴逸航肚子咕咕叫,餓得足以吃下一頭牛時,溫雅終于把成果一一端上餐桌。
「當當當當!」她獻寶似的拍拍手。「上菜嘍!」
起司烤豬排、炒高麗菜苗、培根蘆筍卷、羅宋湯--三菜一湯排上桌,看來是挺豐盛的。
只可惜外表都不怎麼樣,起司有點焦了,高麗菜苗干干的,蘆筍卷有些松落,羅宋湯一團糊糊的,像凝了霜。
雖然裴逸航早餓過頭,也無法勉強自己認定這些菜美味可口。他拉開椅子落坐,拾起筷子,挑剔地檢視每道菜。
「怎樣?」溫雅期盼地望他,像等待老師評語的小學生。
「這個嘛--」每道菜各挾一口送入嘴里,他細細地咀嚼,神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