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她冷冷地注視他,冷冷地反問︰「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你嗎?」
他一窒,心房在她冰冷的目光下緩緩地結凍。
苞他在一起,是那麼為難的一件事嗎?
「嫁給你,就會幸福嗎?」她低聲問,語音清柔,其間蘊含的意涵卻有如千斤重。
他啞口無言。
「你愛我嗎?」她繼續逼問,眸光清冽如冰,卻也燒灼如火,交相折磨他。
「你不是還有個女朋友嗎?你總是沒空陪她——」
「我說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他厲聲反駁,語聲卻干澀。
「那她是誰?」
簡單的一句問話,他卻無法回答。
她的眼神更冷,臉色更雪白。「你的心,也不在我身上吧?」
他別過頭,拳頭握緊,幾秒後,冷峻的嘴角忽地揚起一絲笑,自嘲的、譏誚的笑。
「我沒有心。」他定定地直視她,這回,換他用言語鞭打她的心。「我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這樣你滿意了吧?」
她怔住。
他卻沙啞地、充滿嘲弄意味地笑了起來。
深深的靜夜里,那樣的笑聲听來格外淒厲刺耳。
月眉幾乎想捂起耳朵。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他可怕的冷笑,他接起電話,面無表情地听對方說話,然後點頭。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她怔怔地瞧著他。
「是急診室打來的。」仿佛看出她的疑問,向原野主動解釋。「我走了。」語畢,他轉身就走。
她目送他,月光下,他的背影顯得僵直,緊繃的肩膀,好似壓著令人喘不過氣的重量。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寂。
她惘然望著,忽然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地揪擰著,然後,她看見了,他顫著手想將手機放回口袋里,卻不慎將它摔落,可是他竟毫無所覺,一逕往前走。
她的心更痛。
他連手機掉了也不知道,他一定大受打擊吧?
是她,重傷了他嗎?
月眉陡地輕喘一聲,奔過去,撿起他無意間掉落的手機,緊緊地、緊緊地握住,就好像想抱著它的主人那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低語,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道歉、對誰道歉,她只是覺得胸口很高很病,喉嚨梗著什麼。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似乎讓那個男人受苦了……
手機鈴聲又響起,她駭一跳,差點驚叫出聲。
她蒙著眼,看著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名字只有一個英文字母,「M」。
M是誰?他女朋友嗎?
月眉瞪著手機,終于忍不住好奇,顫抖著按下通話鍵。「喂。」
「原野、原野,是我啊!」電話另一端,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我告訴你,他們又來了,怎麼辦?怎麼辦?快來救救我啊!」
月眉僵住,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是歇斯底里的求救。「抱歉,向醫師現在不在,請問你是哪位?需要我替你留言嗎?」她禮貌地問道。
對方卻驚嚇地倒抽口氣。「你、你是誰?原野呢?」
「他去急診室幫忙了,我是他的……朋友。」
「你是原野的朋友?」那女人像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你快去叫他過來,叫他來救我!」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噓,我不能說太大聲。我告訴你啊,他們想抓住我。」女人壓低嗓音,像吐露什麼秘密。「他們想把我綁起來,等明天天一亮,他們就會把我關到瘋人院里。」
瘋人院?月眉一震。這究竟怎麼回事?
「你快叫原野來救我,你跟他說,我知道我錯了,你叫他不要不理我啊!」說著,女人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他的,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啊!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
「你不要哭啊。」月眉柔聲安慰她。「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去看你好不好?」
「你要來看我?好哇好哇!」女人破涕為笑,興奮地叫起來。「那你幫我帶鹵味來好不好?以前我們家附近有一家鹵雞腳很好吃,還有肉圓,我要蒸的肉圓,還有還有,炭烤臭豆腐,我好久沒吃了,好懷念喔……」
***獨家制作***bbs.***
棒天早上,月眉買齊了所有女人指定的小吃,開車來到一家位于台北郊區的私人療養院。
在護士的引領下,她來到女人住的單人病房。
「向太太就在里頭。」透過門扉上的玻璃窗,護士指著病房內一個正蜷坐在角落、披頭散發的女人。「她這兩天情緒不太穩定,雖然沒有攻擊的危險性,不過很可能會歇斯底里地大哭大笑,你注意一點,如果有任何情況,按下病床旁的通知鈴,我們會馬上趕過來。」
「是,我知道了,謝謝你。」
護士離開後,月眉敲敲門,進了病房,女人見到她,緊張地抓住床柱。
「你好,還記得我嗎?」月眉試著和善地打招呼。「我昨天晚上跟你講過電話。」
女人蹙眉,狐疑地打量她,仿佛在確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接著,看到她提在手上的小吃,歡叫一聲。
「那是給我的嗎?」她奔過來,雀躍地問。
「嗯,是給你的。」月眉點頭。
她一把將紙袋搶過去,打開保鮮盒,一樣樣地、狼吞虎咽地品嘗,還不忘連聲贊嘆。
「好吃!真的好好吃喔!」
月眉站在一旁,看著她歡樂地進食,喉嚨澀澀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是向原野的母親。
因為精神疾病,一年前被送入這間療養院靜養,也就是向原野剛回台灣那時候。
主治醫生告訴她,是向原野親自送她進來的,還交代給她最好的病房、最體貼的醫療照護。
他本人則每個月都會來探望母親一、兩次,每次來,至少都會在院里待上大半天,偶爾也會申請外出假,帶她四處走走。
原來常常打電話來跟他哭訴的,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母親。
M,是母親的代號。
月眉悵然想,蹲下來,取出手帕,替向母擦干淨嘴角的碎屑。
向母沖她嘻嘻一笑,她也微微牽唇。「好吃嗎?」
「好吃!」向母用力點頭,目光一溜,忽地一把搶過來。「這個是原野的,對不對?」
「嗯。」
「嘿嘿!這個是我送他的喔!」
「是您送他的?」月眉好驚訝。
「對啊!」向母天真地回答。「這是他以前住院時,我買給他的,我跟他說,看到手帕就好像看到媽媽,要他不怕不怕。」
「他以前住餅院?」這消息,令月眉更震驚。
「嗯,住了好久好久呢!他的心髒有問題。」向母湊過來,小小聲地說︰「常常住院喔,開了好幾次刀才好。」
他有心髒病?
月眉悵惘,腦子頓時一陣暈眩。他外表看來那麼強悍啊!她實在無法想象,他也曾長期住在醫院里,受病魔折磨。
「你怎麼會有這條手帕?」向母警覺地問她,眉頭擰起。
「是他……借我的。」月眉啞聲說,腦海驀地靈光一現。
向原野一直把這條手帕帶在身邊,這代表什麼?
「那你要還給他啊!怎麼可以一直霸佔著不放?」向母不滿地瞪她。「這是我送給原野的手帕,不是給你的唷!」
「我知道,對不起。」月眉苦笑著道歉。
是她自私,遲遲不舍將手帕還給原來的主人。
「還是原野不要這條手帕了?」向母忽然臉色蒼白。「對了,一定是他不要了,所以才會給你……」想著,她情緒又激動起來,用力抓住月眉的手,淚眼蒙。「你告訴他不要這樣,不要丟下我一個!我以前不是故意不理他的啦,是他爸爸不對,誰要他都不賺錢拿回家里,所以我才會去跟別的男人啊!你告訴他,我知道錯了,叫他不要怪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