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別這樣。」茉莉笑呵呵地躲著。「很癢耶!」
清芙這才放開女兒,寵愛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要吃什麼?媽咪替你挾。」
「嗯,我想吃龍蝦色拉。」
「龍蝦?」清芙搖搖頭。「不可以,茉莉,醫生叔叔說你暫時不可以吃刺激性的食物,吃別的好嗎?」
「可是我喜歡吃那個。」茉莉嘟起嘴。
「寶貝听話,好嗎?」清芙誘哄女兒。「哪,醫生叔叔交代你要多喝點溫開水,你快把這杯喝了,媽咪挾這道鮮蘆筍給你好不好?很好吃的。」
說著,她握起叉和杓,挾了一些蘆筍放在女兒的碟子上,也為自己挾了一些。
菜肴一道道上來,只要是口味比較清淡的,清芙都會主動挾給女兒吃,也陪著一起吃同樣的食物。
茉莉見母親陪自己忌口,有些過意不去,卻也很開心,縱然喜歡的料理吃不到,還是吃得津津有味,有時吃得太投入了,粉女敕的唇鼻還沾上了料理的碎屑,逗得一桌大人樂不可支,都說清芙生了個可愛的女兒。
清芙也跟著笑。說起自己的女兒,她的確是很驕傲的,聰明又乖巧的孩子,從小就很貼心。
她很高興自己能生下這個女兒,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曾讓這孩子有個疼愛她的父親。
一思及此,清芙忽地頓住吃飯的動作,恍惚地望向主桌上,那個正起身向大家敬酒的男人。
或許,是她該為茉莉找個父親的時候了……
「媽咪,你在看什麼?」茉莉好奇的問話打斷她沉思。
她定定神。「沒什麼。有烤牛肉呢,茉莉不是最愛吃牛肉嗎?媽咪挾一塊給你好不好?」
「我可以吃牛肉嗎?太好了!」茉莉歡喜地拍手。
清芙微笑地看女兒有模有樣地拿起刀叉,將烤牛肉切成小片,快樂地吃著。
鄰桌忽然傳來一陣不愉的低吼——
「媽的!看樣子院長的寶座,遲早會輪到黎暉來坐了。」
黎暉?听到這個教她掛念的名字,清關心一動,豎起耳朵。
「噓,小聲一點。」另一道比較低沉的男性嗓音揚起。「小心讓人听見就不好了!」
清芙悄悄流轉眸光,發現說話的是坐在隔壁桌兩個年輕的男人,身上穿的西裝看樣子都是名牌出品,有型有款。
一開始說話的男人拿起酒杯飲一大口,臉色頗難看。「他也真厲害,竟然不聲不響就擄獲大小姐的芳心,了不起!」
「誰教我們動作慢呢?」他旁邊那人重重嘆氣。「不過就算動作快又怎樣?我們長得沒人家帥,醫術也沒人家高明,大小姐跟院長會看上黎暉,可不是沒道理的。」
「哼!那又怎樣?說到醫術跟長相,我們外科也有個向原野啊!他才真正是天才型的醫生,上禮拜的心髒手術你不是也去觀摩了?患者可是不到一歲的嬰兒啊!除了他還有誰能動那種刀?」
「原野的醫術是很高明沒錯,可惜不懂得討好病患,老是板著一張冷臉,听說院長很不喜歡他,說他沒有身為醫生該有的仁心。」
「什麼叫仁心?一定要像黎暉那樣跟那些小表有說有笑才叫有仁心嗎?我說能治好病患就是仁心!」
「看來你很替原野抱不平。」
「本來就是。原野遲早會成為台灣心髒外科第一把交椅,老院長真是不識貨,他應該把孫女嫁給原野的。」
「那也要大小姐肯才行啊!大小姐就是喜歡黎暉,我們這些路人甲乙丙在這邊怎麼大聲疾呼都沒用。」
「哼!」
「對了,原野今天怎麼沒來?」
「他今天有一台手術。」
「干麼非安排在今天開刀不可?他該不會不想來這里吧?」
「誰想來啊?看黎暉洋洋得意很有趣嗎?唉,悶啊!黎暉那家伙真好狗運!」
「算了,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喝酒、喝酒!」
兩個男人就此打住話題,彼此勸酒。
清芙狠狠瞪著兩個私底下碎嘴叨念的男人,有股沖動想站起來,一人甩他們一巴掌。
兩個小心眼的混蛋!黎暉才不是那種會舉權附貴的人!
她好想如此痛罵他們。
可是她不能。
因為這是喜宴,是公開場合,她貿然替前男友出頭只會給他帶來麻煩。
她不能毀了他的喜宴。
清芙咬牙,暗暗記下兩個碎嘴男的相貌,決定哪天一定要替黎暉討回公道。
她悶悶地喝酒,沒注意到一對佳偶已經起身朝各桌敬酒了,而且,正往她這桌走來。
直到女兒輕輕推了推她臂膀,她才恍然回神。
「媽咪,醫生叔叔來了。」
她一震,驀地仰頭,果然發現黎暉正居高臨下,靜靜望著她。
他湛亮的眸里,閃爍著點點笑意,似乎正問著她,在氣什麼,為何眉宇糾結成一團?
清芙頓時尷尬,忙拉著女兒站起身,端起酒杯。「恭喜!」
他微微一笑,舉杯與她的相踫。
她怔怔听著那清脆的響聲,憶起以前兩人每回一道喝酒,總會如此干杯。她想著,不覺揚起眸,與他視線交纏。
他仿佛也勾起了回憶,眸色轉深。
暗月眉似是察覺到異樣,轉過頭來。「暉,這位是……」
黎暉一震,定了定神,勾起嘴角。「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妻,傅月眉小姐;月眉,這位是沈清芙小姐,還有她的女兒,茉莉。」
「沈小姐你好。」傅月眉盈盈一笑,美眸瞥了小茉莉一眼,驚噫一聲。「你不就是剛才氣喘發作的小妹妹嗎?」
「阿姨你好。」茉莉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好乖的小女生!」傅月眉贊道,笑容更溫柔了,她轉向未婚夫。「暉,你跟沈小姐以前就認識嗎?」
「我們是——」
黎暉還未及回答,清芙搶先一步開口。「我們剛剛才認識的,感謝黎醫師救了小女。沒想到黎醫師有個這麼漂亮的未婚妻,真是郎才女貌呢。」她不看前男友,只笑著凝定傅月眉。
黎暉挑眉,似笑非笑地瞅著清芙。「多謝沈小姐的夸贊,我們不敢當。我能遇上令千金,也算是緣分,如果沈小姐不介意,請容我推薦本院最好的氣喘專家擔任令千金的主治醫生,如何?」他問得極客氣。
「那是我們的榮幸,太感謝了。」她應得更客氣。
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會,宛如通過電流,嗤嗤作響。
清芙認出前男友眼底藏著一絲嘲弄,不禁心跳一亂,臉頰不爭氣地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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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要接二連三地逞強呢?
先是隱瞞自己未婚的事實,然後又在黎暉未婚妻面前假裝自己跟他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何要說謊?怕自尊過不去,面子拉不下來?
唉,丟臉啊!如此行徑真不似總是堅持光明磊落的自己。
清芙好懊惱,深深覺得多年來建立的自信大方形象,一夕盡毀。
她討厭說謊的自己,討厭不干不脆的自己。
「都是你害的!黎暉,沒事干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啊?害我措手不及。」她郁悶地喃喃自語,郁悶地將衣物一件件地塞進行李袋。
吃罷喜宴,清芙先帶女兒回家,準備住院所需的衣物和日用品,茉莉也興沖沖地在一旁搬自己的玩具跟童書。
察覺母親在自言自語,茉莉轉過頭,骨碌碌的大眼楮疑惑地在她身上打轉。「媽咪,你剛剛在說什麼?」
「沒什麼。」听見女兒問話,清芙這才發覺自己走神了,很不悅地對自己扮個鬼臉,提起行李袋。「茉莉,走吧,媽咪送你去醫院。」
母女倆手牽著手,來到樓下,清芙正想招手叫計程車,一輛白色賓士在她面前停下,車門打開,走出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