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看來這小女生個性很像你呢。」黎暉微笑。
「不是我自夸,我所有最好的基因她都遺傳到了。」清芙說話的口氣帶著一個母親慣有的得意。
黎暉听著,笑意堆上眉宇。「今天是禮拜天,值班的人手不太夠,明天開始,我會請茉莉的主治醫生安排一系列的過敏原測試,看到底是什麼原因引發她的氣喘。」
「我知道了,謝謝你。」
「我們是什麼樣的交情,還需要道謝嗎?」黎暉擺擺手,看到躺在床上睡熟的茉莉身旁擺著一只絨毛泰迪熊,俊眉一緊,走過去,拿起來。
「茉莉平常很喜歡玩兒這些絨毛女圭女圭之類的玩具嗎?」
「嗯,她最寶貝這只泰迪熊了。」
「以後別讓她玩了。還有,不要給她蓋毛毯之類的被子,家里也不要鋪地毯,要常打掃居家環境,但打掃時別用掃把跟雞毛撢子,以免引起塵埃飛揚。」
清芙听他說了一串,秀眉也跟著蹙攏。「你是說像這些絨毛跟塵埃都會引發她氣喘嗎?」
「很有可能。另外還有刺激性的食物要少吃,刺激性的味道像是樟腦丸、殺蟲劑等等也不要用。」
「你等一下。」清芙拿出日歷手冊,很認真地抄筆記。「這有呢?」
「還有像這種容易傳染感冒的季節,盡量別讓她出入公共場所一一」黎暉頓了頓。「你要注意,精神緊張也會促使孩童支氣管收縮、引發氣喘,所以以後不要再有讓她找不到你的情形發生了。」
清芙一震。「對不起,今天是因為人太多了,我沒想到她會……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她懊惱地道歉。
黎暉見她惱得臉色泛白,于心不忍,放柔了語氣。「你不用跟我道歉,清芙,當母親很辛苦,我明白的。」
「不,不是那樣的。」她還是自責。「我應該要更注意她的,都怪我那時候腦子里一直想著采訪的內容,所以才會疏忽她。」
黎暉听著,胸口微微揪擰,他拉著她靜悄悄地離開病房,來到走廊盡頭一扇窗前。
「沒想到你居然願意為那個男人生下孩子。」他低下頭,深深地凝視她。「我以為那時候你應該是全心全意想在事業上沖刺。」
他怎會忽然說起這些了?清芙臉頰一熱,頓時有些窘迫。「本來……本來是那樣沒錯。」
「為什麼改變心意了?」
她別過頭,咬著唇。「事情——總有意外嘛。」
劍眉一揚。「你是說茉莉的出現不在你計劃中嗎?」
「嗯。」
「那個男人呢?」
「什麼?」她錯愕,一時沒听懂他在說什麼。
「你老公。」他語音低沉。「那男人的出現在你計劃中嗎?」
清芙心跳停止。「他……呃,當然也不在我計劃中。」根本沒個影子的人物,怎麼會是計劃中呢?
「你喜歡他哪一點?」
「嗄?」
「他是哪里吸引到你,讓你義無反顧嫁給他,還為他生小孩?」他澀澀地追問。
她訝然回眸,看了他好一會兒,唇角揚起惡作劇的笑弧。「听你這樣問話,我會以為你是在吃醋耶,黎暉。」
「我沒有。」他臉熱地辯解。「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嗎?或者跟她對他未婚妻的感覺一樣,有種莫名其妙的妒意?
清芙淡淡一笑,聳聳肩。「反正都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其實是無從提起。她停頓,靈動的眼珠轉了轉。「總之我跟他已經離婚了。」
「什麼?!」黎暉震驚,瞠目結舌。
她離婚了?這麼說,她現在是單身?他心緒混亂,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必要嚇成這樣嗎?」她嬌嗔地白他一眼。「現在這個社會離婚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他遲疑幾秒。「所以你現在是單親媽媽?」
「嗯哼。」她輕快地點頭,總算甩開一個無名老公的大包袱了。
他卻無法同她一般輕松,深思地皺眉。「你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女兒,不會太累嗎?」
「不會!你忘了我還有個老媽嗎?她會幫我顧孩子,而且現在茉莉也夠大了,白天可以去上幼稚園。」她將一切說得雲淡風輕。
湛眸緊盯她。「你們為什麼離婚?」
「唉,我們一定要討論這種問題嗎?」她快詞窮了,他就不能饒了她嗎?
「你不喜歡?」
「沒意義。」清芙旋過身,開步走,擺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的堅決姿態。
「我只是覺得奇怪。」他好整以暇地跟上。「有那麼可愛的女兒,哪個男人舍得離婚?」
「喔。」她驀地頓住步履,轉過嬌顏,裝作很不悅地嘟起嘴。「不是舍不得我,是女兒嗎?」
他但笑不語。
看來他還是很享受跟她唇槍舌劍嘛。
清芙悄悄抿唇,繼續向前走。「不如你帶我參觀這家醫院吧!听說你會是醫院未來的繼承人。」
「你听誰說的?」
「隔牆有耳。」她拋給他一記玩笑似的媚眼。
他忍不住也笑了。「他們該不會說,我是為了院長的位子才決定跟月眉結婚的吧?」
「你是嗎?」她不答反問。
「你相信嗎?」他又把問題推回。
她盈盈一笑。「我相信你,黎暉,你不是那種會攀權附貴的男人。」
「對我這麼有信心?」
「當然!好歹我們也談了三年戀愛,你是哪種人我會不清楚?」
「謝謝你的信任。」
「不客氣。」凝望他的明眸閃著一絲淘氣。「就算你真的是為了這家醫院才結婚,也必然有個很好的理由。」
「清芙!」黎暉又好笑又無奈。
說了半天,她還是在暗諷他。
嘿嘿,總不能老是他虧她嘛。清芙朝他扮個鬼臉。「OK,不說這些。你不是說你最近在忙研究計劃?是什麼樣的計劃?」
「你真的想听?」
「說說看啊。」
「一個是關于早產兒醫療照護的,另一個是關于引發兒童疾病的環境因素……」
黎暉盡量用淺白的字眼說明自己的研究計劃,清芙興致勃勃地听著,偶爾還會反問幾個問題,教他說得更加起勁。
等他口沫橫飛地解說完畢,她咳兩聲,慢條斯理地下最後結論——
「听起來很枯燥。」
黎暉笑了,笑聲爽朗,俊眸熠熠,絲毫沒有被惹惱的不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吐我槽。」他伸出手,像從前每一次遭她調侃時,戲謔地捏捏她俏皮的鼻尖。「都六年了,你這刻薄的女人還是一點面子都不肯留給我。」
「黎大醫生可是這家醫院未來的接班人耶,面子夠大了,哪還需要我給什麼面子啊?」她反唇相稽。
他更用力捏她鼻子。「你再繼續說,我听著。」威脅意味濃厚。
「喂!很痛耶。」她拉下他的手,頻頻喘息,沒好氣地瞪他。
他只是笑,笑容一如從前,清爽迷人。
她一聲嘆息,只覺心跳不爭氣地加速。「這麼枯燥的研究計劃,這家醫院真的會支持你去做?」
「這家醫院的院長是老好人。」
「那其它醫生呢?」
他笑望她聰慧的眼。「你想知道些什麼?」
「台灣很少有這種兒童專門醫院,我覺得很特別,如果能針對貴醫院做個專題,一定會很有趣。」她高聲宣稱。
「不見得吧。」他低聲咕噥。
「怎樣?黎暉,讓我替貴醫院做個專題吧。」她興高采烈。
「謝謝,我們再聯絡。」他興致缺缺。
「為什麼不要?」她失望。
「因為我不想醫院的形象受損。」他答得坦率。
「你這人!」她一窒,忿忿地瞪他一眼。「好像我是故意來搞破壞的。」
「你不會故意,只會存心。我敢打賭,這篇專題讓你做到最後,一定會變成一樁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