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愛 第19頁

「妳……都知道了嗎?」他澀澀地問。

她目光一閃,裝傻。「知道什麼?」

他不語,強自克制心海洶涌的駭浪,握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她擔憂地注視著他的動作。

他喝完了水,無神的眼回到她臉上。「妳現在知道了我的弱點,妳打算怎樣?拿它來打擊我嗎?」

「你……你說什麼啊?」她微微白了臉,尷尬地扯扯唇。「什麼弱點?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玻璃杯用力放回桌上,敲出重重一響。

映苓驚顫地動了子。

「妳說實話,映苓,妳已經知道了,是不是?」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迸出來。

她心跳狂亂,垂下眼,伸手悄悄握住桌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他倏地倒抽一口氣,臉色鐵青。

「那也……沒什麼啊!」知他情緒不佳,她連忙勸慰他。「在工地里做久了,天天听那些噪音,听力會受損也是很正常的事啊!只要──」

「妳住嘴!」他猛然喝止她。

她咬了咬唇。

他怒視她,眼神復雜。

她猜得沒錯,他的確是因為當時在工地待太久了,才導致听力受損,這幾年左耳漸漸變得不太靈光,一直是靠著還正常的右耳,以及臨機應變的能力,才能勉強掩飾住這毛病。

沒想到他藏得再好,還是讓她給發現了。

他好懊惱,氣自己的弱點讓人抓在手里,而且,還偏偏是這個他最恨的女人。

「這沒什麼的,晏銘。」彷佛看出他的氣惱與挫折,她拍了拍他的手,試圖安慰他。「只是輕微的听力障礙而已,醫生一定有辦法治的,我們去看醫生好嗎?」

他沒說話,狠狠白她一眼,甩開她的手,抓起帳單站起身。

她愕然地望著他如一陣旋風離去的身影,呆了片刻,才趕忙拿起手袋和餐盒,追上去。

她一路追出餐廳。「晏銘!你走慢一點,等等我!」

他不理會,自顧自走得飛快。

「晏銘!」她焦急地加快步伐,高跟鞋跟卻意外卡住了下水道的鐵柵蓋口,腳跟扭了一下,手上的餐盒也因此散落一地。

她痛得驚呼一聲。

听到她的痛喊,鐘晏銘腳步遲疑了一下,兩秒後,才轉過身來。

她蹲,正狼狽地撫模腳踝痛處,嘗試要站起來,扭傷的腳跟卻不听話,抽搐了一下。

她喘氣,痛得幾乎掉下眼淚。

「妳這笨蛋,到底在搞什麼?」見狀,他忙趕過來,眼見她腳踝傷處一片淡淡的瘀血,又氣又急。「妳受傷了!」粗魯的口氣近乎指責。

「對啊。」她眨眨泛著淚光的眼,無奈地苦笑。「早知道不該穿這雙高跟鞋的,鞋跟實在太細了。」

「妳們女人就是愛漂亮!非要穿這種三吋高跟鞋累死自己嗎?」他沒好氣地瞪她,撫上她腳踝的手勁卻是輕柔的。「可能傷到韌帶了。」他皺眉。

「大概吧。」她又笑了笑,雙手搭上他肩膀。「借我使一下力。」說著,便要借勢站起來。

「妳做什麼?」他瞪她一眼。

「啊,不好意思。」她以為他不想她踫他,尷尬地收回手。

沒想到他卻是橫臂一把抱起她。

她輕呼,直覺想掙扎。

「受傷的人別亂動!」一聲低吼,將她乖乖定住。

他抱著她,來到路旁的行人座椅,讓她坐下。

「妳等一下。」他低聲命令,轉身回原地幫她拿手提包,眼角瞥見那打翻的餐盒時,不禁一愣。

她出門,干麼要帶餐盒呢?難不成是專門送飯來給他的?可是她方才不是說,只是順道經過他公司附近而已?

她說謊嗎?

鐘晏銘掏出手帕,將散落一地的食物都收回餐盒里,一面收拾,一面感覺不對勁。

這餐盒的樣式,好象跟秘書替他買的外賣便當差不多,該不會……根本是同一個吧?

他收拾完,皺著眉站起身,將手提包跟餐盒都放在映苓身旁的空位上。

「謝謝你。」她朝他嫣然一笑,粉頰微暈,更顯得笑容甜蜜。

他咬住牙,拒絕被她甜蜜的笑容收買,粗聲質問︰「那些便當都是妳做的嗎?」

「什麼便當?」她又裝傻。

「我秘書幫我買的便當!其實都是妳做的,對吧?」

她見瞞不過,只好又點了點頭。「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啦。」

他一窒,瞪著她那討好的、撒嬌的俏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懊惱地從鼻子噴氣。

他在她身旁坐下,沉默良久,好不容易才從齒問逼出嗓音。「妳到底想怎樣?」

「什麼怎樣?」這回,她可真是听不懂了。

他沒答腔,只是陰暗地看著她。

到底要怎樣撩撥他的心,她才甘願?

到底要給她看多嚴厲的臉色,她才會知難而退?

他真受不了她這樣一下哭、一下笑、一下裝可憐、一下又撒嬌……百變的神態就像萬花筒,轉得他眼撩亂,腦發暈。

他尤其怕听見她說愛他,偏偏只要有機會,她總是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教他惡心到不寒而栗,卻又無計可施。

是的!他後悔了,他不該娶她的,不該讓這個女人又闖進自己的生活,是他太白目,太自以為是,才會做此錯誤決定。

鐘晏銘仰頭,看午後的藍天白雲。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呢?真的,是為了盧家所擁有的冠洋股份嗎?

「……晏銘。」她遲疑的嗓音拂過他耳畔。「你還在生氣嗎?」

他一震,收回思緒,視線落向她。

她也正看著他,秀眉微微蹙著,迷蒙的眼漾著濃濃的憂慮與歉意。

「對不起。」她幽幽地說。

「妳道什麼歉?」他冷冷地問。

她愣了愣,半晌,才苦澀地牽唇。「所有的一切。」

他看著她,听著她顫抖的語音,剛硬的心,不由自主地軟化。

她的確改變了很多,從前,只有他道歉的分,她從不認錯的,兩人若是吵架,絕對是他先低頭。

可是從兩人重逢以來,她不曉得對他低過幾次頭,說過幾次對不起了。

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做到這地步呢?她真那麼想求得他的原諒嗎?或者,真如她口中所說的,依然深愛著他?

鐘晏銘驀地神智一凜。

不,他不能輕易再上當了!餅去的教訓該早讓他學到,她美麗的小嘴可以吐出多麼令人心寒的謊言,一時的溫柔也只不過是虛偽……

「我可以跟妳離婚。」他強迫自己,硬著心,冷著嗓。

「什麼?!」她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以跟妳離婚。」他不帶感情地重復。

她臉色雪白,像遭到巨大打擊。「為、為什麼?晏銘,我……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你難道不能──」

「別說了!」他吼叫地打斷她破碎的嗓音,站起身,居高臨下怒瞪她。「都到什麼時候了,妳還要演戲?我耳朵有問題,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聾子,別跟我說妳想跟著這樣的丈夫過一輩子!」

「我想啊!」她嘶聲喊,跟著站起來,雙手顫顫地抓住他臂膀,眼眸滿蘊懇求。「晏銘,我求求你,別趕我走,我知道我讓你不滿意,我知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好,可是我……我會再繼續努力的,拜托你,不要趕我走……」

說著,她開始哽咽,啜泣到無法接續。

他瞪著她哭泣的容顏,看著她縴細的肩膀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不停顫抖,滿腔怒火一下子滅了,只留下一片空虛的灰燼。

她為什麼要哭得如此傷痛?為什麼到現在還求著不肯離開他?就算是演戲,有必要演到這樣的程度嗎?

他一直不肯相信,當年狠心拋下他的她其實愛著自己,難道……是他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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