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緒輾轉至此,她長長地吁一口氣。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呢?
她茫然,卻耐心地等著。對于丈夫,她是很有耐心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他等到天荒地老。
沒關系的,她能等。
但她並沒有等得太久,一個小時後,趙英睿又如一陣風狂飆歸來。
「寶寶睡得好嗎?」他捧著個大紙袋走進育嬰室,低聲問。
「嗯,還不錯。」蘊芝怔忡地望著他。
「這個。」他在茶幾上放下紙袋,拿出保鮮盒。「就是妳今天送去我公司的布丁吧?」
「對啊。」她訝異地揚眉。
他方才沖出去就是為了去公司拿回這個?
「為什麼非要特地送布丁到公司給我不可?不能等我回來再吃嗎?」他問,黑眸緊盯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為什麼呢?蘊芝愣愣地想,試著剖析自己當時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等不及,很想快點讓你嘗到。」她頓了頓,臉泛暈紅。「Peggy說你最近工作很辛苦,我想如果能吃點點心,你心情應該會好一點。」
為了讓他心情好嗎?
趙英睿望著臉色赧然的妻子,深深的溫柔在胸口泛濫成災。「我再問妳,妳在公司樓下,遇到那個自稱是我哥的男人,那時候妳心里到底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蘊芝又是一愣。為什麼他今晚一直問她這些很難回答的問題呢?
她仔細地思索。「我當然很高興啊,我那時候只想著要快點告訴你這件事。」
「因為妳覺得我也會很高興嗎?」
「嗯。」她點頭。「如果杰真的還活著,你一定比我更高興,因為你那麼愛他。」
丙然如此。
趙英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好片刻的時間,只是呆站在原地,心海洶涌著一股又酸又甜的奇異浪潮。
他忽然站不住,軟坐在椅子上,幾秒後,才顫著手從紙袋里又捧出一樣東西來。
是那座鐘!
蘊芝驚愕地看著他捧出的水晶機械鐘,認出這鐘和臥房里的正是一對。
「妳記得這鐘吧?跟我們臥房里的那個是一對,關于這對鐘有個傳說──」
「我知道。」她柔聲打斷他。
他驚異地睜大眼。「妳知道?」
「嗯。」
「妳怎麼知道的?我沒告訴過妳啊!」
「兩年多前,我在宴會上認識一個人,他專門買賣稀有鐘表的,也擁有許多珍貴的收藏。他跟我講了很多鐘表的典故,還借我書看,我是在某一本書上看到這個傳說的。」
「原來妳一直在關心我的收藏?」他不可思議地瞧著她,忽然想起某一天,女佣曾告訴他家里所有的時鐘都是蘊芝親手打理的。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收集這些。」她解釋,完全不曉得自己這番話在他心底造成多麼大的沖擊。
他可人的妻啊!原來他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
「我許了個願。」他對她微笑。「妳想看看嗎?」
她倏然醒悟他話中所指,倒抽口氣,幾乎是倉皇地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這回,換趙英睿等她了,他同樣是帶著滿腔甜蜜等著。
幾分鐘後,她回來了,捧來原先在臥房里的那座妻鐘。
兩人默契地交換一眼,然後各自取出嵌在鐘底座的鑰匙,打開對方的那座鐘。
蘊芝首先取出藏在夫鐘里的東西,是一副耳環,造型很簡單,凸顯的只是那顆黑珍珠,極渾圓的、閃亮著神秘色澤的黑珍珠。她一眼就認出,這樣的極品肯定出自日本的Mikimoto。
這就是Peggy提過,他特別為她挑選的禮物吧?為了他最愛的她的耳朵所挑選的禮物──
蘊芝心揪緊,拈著耳環的手指激動地發顫。
趙英睿湊過來,接過耳環,溫柔地為她戴上。
珍珠的黑,與她耳殼的白,形成絕妙的畫面,他迷戀地凝視著,指尖在她耳邊流連不去。
她頓時感到心跳快得幾乎蹦出胸口,耳朵發熱,全身都發燒。
「我的願望就是……」他靠在她耳邊,性感地低語。「當我為妳戴上這副耳環的時候,妳的心里只想著我,只有我一個人。」
她輕喘口氣,頭發暈。
他輕輕地、深情地吻她,吻她的耳垂、她耳朵美麗的曲線,他屏住呼吸,柔柔地吻著,極力壓抑著滿腔。
終于,他喘著氣退開,又費了一些時間將呼吸穩定下來,才轉動鑰匙,打開屬于她的妻鐘。
她封在時間里的,是一張折成好幾折的紙。他很訝異,慢慢地展開,一張小小的紙,逐漸在他眼前攤開成一個宇宙。
蘊芝的宇宙。
他瞪著出現在眼前的五線譜,以及那一個個在其上跳躍著的音符,這是……一首曲子?
而這曲子的標題……他移動目光到最上方──「MyHusband」。
我的丈夫?
這是一首為他而譜的曲子?是蘊芝的作品?
他震驚地抬眼,與妻子柔情深邃的眼神相接,她的臉,因為嬌羞染得跟隻果一般紅,可口得教人想咬上一口。
「是妳寫的?」他顫聲問。
她點頭。
「快彈給我听!」他激動得再也坐不住,拉著她就往琴房走。
緊緊關上隔音良好的門,他按著蘊芝在鋼琴前坐下,為她打開琴蓋,迫不及待要听這首她為自己創作的曲子。
蔥白的十指擺上琴鍵,卻遲遲不敢彈,他焦急地等著,卻不催促,他看得出她的內心和自己一樣波濤洶涌。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第一個音符才怯生生地從她指尖飛躍出來,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閉上眼,听著那美妙溫情的旋律,眼眶在不知不覺中泛紅。
這是蘊芝寫的曲子,是她心目中的他,她正借著琴聲,對他娓娓訴說──
我的丈夫,他有時候像個孩子,他很調皮,讓我不知所措。
他很體貼,對我笑的時候很溫柔,他很冷漠,偶爾會讓我覺得疼。
他是狂風,是驟雨,也是陽光,是黑夜里輕易折彎我的月。
我想,我不懂得他。
我想,在床畔靜靜看他的睡顏。
我想,他夢里不知是否有我?
我想……
她想的太多太多,說出來的卻太少太少,不是她故意藏著不說,而是她不懂得怎麼說。
她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她許下的願,就是希望他能懂得她婉轉的心思。
一曲听畢,趙英睿仍無法從極度震撼的情緒中抽回心神,他睜開眼,怔看著蘊芝。
她也看著他,泛白著臉,眼神很幽蒙很復雜。
「睿,我以前一直以為,只要我扮演好趙家的媳婦,做好你的太太,這樣大家就會高興了,我也會高興,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啞聲說著,嗓音蘊著祈求的意味。「睿,我讓你很傷心,是不是?」
她快哭出來了,他能從她瑩著閃光的眼看見那藏不住的淚。
趙英睿胃部一擰,起身走向她,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發涼的手。
「妳確實曾經讓我很痛,不過那不是因為妳做得不好,而是我不夠了解妳。我現在懂了,妳是用妳自己的方式在愛著我,專屬于歐蘊芝的愛人方式。」
「專屬于我的愛人方式?」她不解。
他寵愛地微笑,伸手撫模她柔順的發。
她關懷著他,心疼著他,她默默地以滿腔情意對待他,她不懂得這樣就叫,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將這個字說出口,但她,的確是愛他的。
「妳就是這麼一個女人。我現在懂了,妳並不是不愛我,更不是愛著別的男人,妳只是用一種連自己也不懂的方式在愛著我。」
而且,愛得很深很深。他甜蜜地在心中嘆息,眼看她還是一臉迷惘,忍不住輕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