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小心翼翼將扣子放回錦盒中,連同錦盒一起收進口袋里,接著一把扯上西服外套上的第二顆鈕扣,放到她手心里。
「這是我喜歡、也最常穿的一件外套,是之前跟小舅到義大利旅行時,小舅找來當地的老師傅親手為我裁制,鈕扣上還有我名字縮寫。」
余安朵又驚又喜的看著掌心里的深色鈕扣,果然如向之謙所說的那樣,上頭有著小小的英文字縮寫。
她給他自己的心,他也把心給她,想到這,余安朵開心的都快哭了,緊緊的握住扣子,不肯放開。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這一次向之謙斂起笑容,無比嚴肅的看著余安朵,看得她的心都緊了起來。他從西服內里的口袋里抽出一長形信封狀的東西放到余安朵面前。
余安朵謹慎的拿起,打開——
機票?!
她納悶不解的望著向之謙。
「畢業典禮之後,我馬上就要到美國去念書,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轟地一聲,余安朵像是被雷打到,整個人呆若木雞,腦袋空白一片,像是斷了電似的完全僵愣。
她、她沒听錯吧?向之謙居然想要她跟他一起去美國?這是真的嗎?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二話不說狠狠掐了自己的臉頰,感受到清晰的痛楚,余安朵總算反應過來,這是真的,不是虛幻的。
「你每次都要這麼搞笑嗎?」向之謙被她自捏臉頰的動作逗得好氣又好笑。她才不是故意要搞笑,她是被嚇傻了!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去美國。」她根本是不敢想!她可不是喬麗雯之流的富家女,最好可以說去美國就去美國啦!
「再說,我去美國做什麼?」
「傻瓜,當然是跟我一起念書。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管是學費和生活費,我都會全額負擔。」
他敢提出這個要求,就是把所有的現實問題都仔細想過了,她只要人來,什麼事情他都會幫她打點好,包括錢。
「你瘋了嗎?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怎麼可以平白無故花你們家的錢,伯父他知道這件事嗎?」
「那點小錢我還供得起,根本無須驚動我父親。」
向之謙打小學三年級起,就讓楚格非帶著學習接觸股票、期貨買賣這類的金錢游戲,這麼多年的實戰經驗累積下來,早不知道為自己賺入多少桶金了,區區一點學費和生活費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麼。
這事他沒跟父親提,倒是跟小舅說了。小舅樂見其成,只叮嚀了句一起生活不像戀愛這麼簡單,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女人,其他就沒說了。
「我、我……我……」她仍處于震驚狀態,完全無法冷靜思考。
這些日子越是跟她相處,不想分開、想要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念頭就一天比一天強烈,不想兩人愛情才剛萌芽就分隔兩地,更舍不得將她獨自丟在台灣,所以向
之謙想出了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安朵,我很喜歡你,我真的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美國,你不用現在馬上回答我,今晚回去跟阿姨討論一下,明天再給我答覆,我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知道向之謙是那樣的喜歡著自己,喜歡到甚至不惜想要帶著她一起去美國求學、生活,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只是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她明明應該很開心、情緒飛揚,卻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沉重。
余安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餐廳的,只覺得頭重腳輕,搭著專機返回台北的飛行途中,她一句話都沒說,坐在位子上異常安靜,乍看像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偏偏兩只眼楮卻呈現完全無神的狀態。
下了專機,向之謙讓司機先送她回家,昂貴的賓利車勉強駛進余家所在的小巷弄里,停在老公寓一樓的大門前。
「累了是不是?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見。」
「嗯。」
他溫柔的在她眉心一吻,從容不迫地回到車上,離開這老舊的社區。
第7章(1)
畢業典禮是在第二天的晚上舉行,經過一夜又一天的考慮,余安朵傳了簡訊約向之謙于典禮開始前的傍晚時分,在學校美術大樓的頂樓踫面。
看著他走來時的步伐是那樣迫不及待,漾著淺淺笑意的神情又是那麼雀躍,余安朵很難過,非常非常難過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所做的一切,將會使自己成為摧毀眼前美好的罪魁禍首。
因為,她無法給向之謙想要的答覆。
明明是盛夏季節,渾身冰涼的她用不帶一絲暖度的手,將機票遞還給他。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美國。」她聲音微哽。
向之謙臉龐上的笑意倏然消失,飛揚神情驟冷。「為什麼?」
她無奈的望著他。且不說捕夢網一個月的期限已到,她即將回到原本生活的二零一四年,即便沒有這個原因存在,她也不能跟他去美國。
因為余安朵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母親的身體會一天天衰弱,並且被檢查出罹癌的結果。即便經過化療,癌細胞仍會不停止殘忍的吞噬掉這些年來獨力呵護她長大的母親的健康,最後在她大四畢業那年夏天,徹底奪走她唯一的親人。
雖然她曾想過勸母親去做檢查,但也清楚自己無法改變什麼,只是提前得知這項殘酷的事實,所以她選擇不說。
也因為曾經經歷過,所以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難熬,是以明白母親將面臨什麼樣生死關卡的現在,她實在無法為了自己的愛情而拋下母親獨自面對。
她不能跟他走,她必須留在母親身邊,守護著媽媽、照顧著媽媽,讓她可以平靜的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
真正拒絕的原因與理由,她一個字也無法對他說,只能換個說法。
「我不能、也不想接受你的資助。這無關個人自尊驕傲與否,而是出國念書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計劃里,我想要我的人生是按照我原本的規劃走,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選擇。」
「你不喜歡我嗎?」
當一個人無可自拔的喜歡上另一個人,就會恨不得能跟對方到天涯海角,他不解她為何可以狠下心拒絕。難道是不夠喜歡?
「喜歡!一直很喜歡!從來都沒有變過……」她哽咽說。
「既然如此,你怎麼可以忍受我們分隔兩地?要知道,我這一離開少說就是四年,也許還會更久,難道你不怕我們的感情因為長時間的分隔兩地,而漸漸淡去直到消失?難道你不怕在異鄉的我會因為孤單而愛上別人?」
怕,她怎麼可能不怕,但又能怎樣?這一個月的美好時光已經是她額外求來的奇跡,原本他們之間可是連告白都沒有,更別說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能夠讓毫無交集的兩人編織出這一個月的點點滴滴,她該知足了不是嗎?
「不管是四年、五年,甚至是更久,我都可以等。如果你留學回來,還願意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萬一……萬一你身邊出現比我更適合你的人,我、我祝福你。」她也只能祝福。
「余安朵,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還挺可惡的!」
柔情的時候,就像是隨時要把人融化似的,無所不在全面性滲透,可真要狠下心來拒絕,卻又干淨俐落得沒有半點掙扎躊躇,讓人忍不住懷疑,當初的柔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包可惡的是,明明就是她拒絕了他,她的眼淚卻像是壞掉的水龍頭,關也關不住,哭得像個被遺棄的淚人兒,搞得他好像才是壞人。
問題是,他才是那個被舍棄的人啊!
突然覺得,他好像從沒有真正搞懂余安朵這個人。向之謙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雖然情感面上,他覺得失望且受傷,可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要尊重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