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她下意識地曲起腳,伸手就要模向感覺刺痛的地方,卻被人握住,頓時一愣。
「你這個人,真是連昏睡都不能教人放心。」孫奕迦擔心她掛動傷口,連忙攔阻。
「孫大哥,你沒有受傷吧?」
听見她發自內心的關懷詢問,孫奕迦雖然十分不想,胸口還是感受到一股讓人怪不自在的善意暖流。
「笨蛋,受傷的是你,沒看到我坐在這里吃便當,你躺在那里打點滴嗎?」
「對呢!」她笑笑,輕輕移動一下包裹紗布的右腳?「幸好還能動,應該不嚴重。」
「不。非常嚴重。」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瞧不慣她一臉自己出事沒關系,只要他沒事就好的善良笑容。
「你的腳被削掉了一大塊肉,整型恐怕也沒辦法完全復原,以後你想穿裙子出門,就得穿長靴遮丑才行,是不是開始後悔自己做出逞英雄救我的蠢事?」
「一大塊肉?」柯鈺卿害怕地望著自己的右腿,想象紗布下有個深可見骨的窟窿。「不可以挖其他地方的肉來補嗎一一不行,這樣我要痛兩次,還會多一個疤。孫大哥,你幫我去問問醫生,不是說人類可以從豬那里移植什麼的,不能拿豬肉補我的腳嗎?」
「豬肉?」他有沒有听錯?
「不然牛肉?」她以為是自己記錯動物種類,試探性地換一個問。
「呵。你真是天才!」他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都不行嗎?」她可笑不出來,眼眶也開始泛紅。「那怎麼辦?我不後悔救人,可是腳上有個大洞,我一定會被退婚,到時候我媽會打死我,嗚……」
「喂,你別哭,我騙你的。」想不到她說哭就哭,孫奕迦很頭疼,只能怪自己嘴賤。「你的腳只有割傷,縫了十幾針,疤會漸漸淡,不然等傷口復原去美容一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騙你我跟你姓。」
「孫大哥,你真的很喜歡嚇人。」柯鈺卿終于松口氣,忍不住幽怨地瞪他一眼。
「是你這個人太容易相信別人。對了,剛剛你說「退婚」,你已經訂婚了?」
「嗯,兩個禮拜前剛剛訂婚。」
「所以你說要跟我交朋友是講真的,不是想藉朋友之名行倒追之實?」
「倒追?!」她連忙搖頭。「我才沒有那個膽。」
看來真是他自己誤會了。「好,如果純粹只當朋友,也不是不行。」
「真的?」柯鈺卿十分開心,畢竟之前他才嫌她長得太幼齒,一口回絕。
「嗯。不過你未婚大不會是個大醋捅吧?我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有人上門叫我離他未婚妻遠一點之類的。」
「我想他應該不會。」
「應該?都要結婚了,還不清楚他的個性會還是不會?」
「嗯,的確不清楚。」她笑得有些落寞。「因為婚事是雙方父母訂的,也就是所謂的商業聯姻,訂婚之前,我們也不過見過五次,找連對方是什麼個性都不清楚就要和他共度一生,很好笑吧?」
「嗯,很好笑。」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總是從別人那里得到否決與安慰的柯鈺卿,頭一回听到那麼誠實的回扭。一時反倒不曉得該如何響應。
「你都幾歲了?二十八還是八歲?你不嫁全家會餓死?你不答應父母會一刀砍死你?」
「是不會,可是--」她有些難以啟齒。「我媽說,人心隔肚皮,反正我不會分辨男人好壞,听從父母的選擇準沒鍺,就算讓我自由戀愛,也絕對找不到比我未婚夫條件更好的對象,而且我已經二十八,年紀不小--」
「二十八歲叫做年紀不小?你是古代人嗎?」他嗤之以鼻。「在我听起來,全是你自己沒有主見,凡事抱持得過且過的想法,否則正常人怎麼會答應跟一個只見過五次面的男人結婚?我只能說你很有勇氣,敢拿自己的終身幸福當游戲。」
孫奕迦明白,自己有些過于激動了。
不過,他向來鄙視把婚姻當游戲的人,遇到一個差不多的人就戀愛、覺得時間差不多就結婚,時間久了又找盡理由離婚,一點部不考慮無辜被生下、卷入父母風暴中的孩子有多可悲?
這其中,他更痛恨無視自己真心,非要扛起什麼家族利益、家族期待,選擇商業聯姻的人,因為他和母親就是被那種男人舍棄的。
結果眼前這個跟「精明」一點邊都沾不上,把世界看得太美好的千金小姐,競然也被賦予擴展家業的聯姻垂任?看來他們柯家肯定沒什麼人才,她要是遇上厲害公婆和花心老公,有錢又如何?八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巴望她從夫家挖什麼利益給娘家?
「你怎麼這麼說?我只是不想讓我爸媽失望……」她嘆口氣。「你不懂,我個子不高、長得不是特別漂亮,成績也普通,別人家的女兒都有一、兩樣能拿來炫耀的才藝,我除了乖巧,還是只有乖巧。」
「看得出來,不只乖,還乖到有點呆。」
柯鈺卿啼笑皆非地看他一眼。她從沒見過有人說話那麼直接坦白的,一點都不顧慮女孩子臉皮薄,可是又讓人覺得和他談話很自在,可以無所顧慮地傾吐。
「總之,我爸媽不認可的對象我不敢繼續交往,但是他們眼光又很高,結果就是我二十八歲了,還沒認真談過一場稱得上是戀愛的感情,所以我才想,找未婚夫家境不錯、外貌不錯,更好的是我爸媽部非常喜歡他,如果我們能在訂婚後慢慢培養感情,我也不算嫁得
委屈,或許這種婚姻才適合我,不是嗎?」
「……也是。」
孫奕迦不得不承認,一種人一種性情,讓她自由戀愛搞不好會被看中她家產的壞男人騙走,豈不是更糟?既然是她父母挑的對象,應該也不會太差才是。
算了,看在救命之思的分上,他就勉為其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暫時不調侃她了。
反正,關他屁事?
只是……他為什麼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不過,我有個非常大的問題。」
柯鈺卿突然垂著臉日出一句。
「什麼問題?」
孫奕迦勉強捧場接話,最好別又是讓他臉上三條線的白痴問題。
「我單獨面對不熟的男人會很緊張,有時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在我未婚夫面前,就只會應「是」、「嗯」、「好」,像學生看到老師一樣,所以感情不只沒有進展,好像還在慢慢倒退。」
「你們本來就沒有感情,還能退到哪里去?」他忍不住想當她一下。「還有,什麼叫「單獨面對不熟的男人會很緊張,有時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從我們昨天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不都是單獨相處?我看你話沒少過,哪里緊張?是你想在你未婚夫面前保持形象,知道自
己多說多錯,所以值得藏拙,少說少錯吧?」
她沒生氣。反而輕聲笑起。
「孫大哥,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嘴巴真的很厲害?」
「有啊。」他不否認。「而且大多數不是說厲害,是說毒。」
「呵,其實我心里也這麼想。」她點頭附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被你笑傻笑笨。我一點也不會生氣,反而覺得更親近。我最要好的朋友錢幼歆,她就常這麼說我,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關心我、擔心我,才會忍不住念我。我覺得你跟她有點像,對于無關緊要的人,你們才懶得浪費口舌,會念就代表關心,對不對?」
「不對,我只是覺得念你很有趣。」
「死鴨子嘴硬。」
孫奕迦白她一眼,她卻仍是笑意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