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你這個小無賴,等我抓到你,非把你移送法辦不可!」少野樂得陪她玩下去,鏡子一放,急急地追上前。「你還敢跑!」
木屋里,兩人像是童心未泯的大孩子,追來逐去、叫嚷嘻笑,滿室的笑語不絕于耳,成了炎炎夏日午後最歡樂的一幅景致。
***
听見走廊上傳來的細碎腳步聲,少野的笑意中摻雜了幾分無可奈何,他趕緊拉好棉被並閉上眼。
少野好笑地忖著,自從那一個停電的雨夜後,凡是睡不著、作了噩夢的夜里,拾露就習慣性的抱條毯子往他房間跑。
幾次下來,他拗不過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舍不得讓她睡地板,只好由著她理所當然地霸佔他半張床。
話說回來,要是讓阿孟知道他夜夜美人在抱,卻什麼便宜也沒佔到,大概又會硬把那個「現代柳下惠」的頭餃往他頭上套了吧!
拉門被悄悄地推開一道細縫,拎了條毯子的抬露往內張望了半晌,確定床上的人兒已人睡,這才躡手躡腳地溜進房間。
她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避免驚醒少野。
少野偷偷地睜開眼,正好瞄見她不小心踩上一落書籍,成疊書冊應聲坍倒,她搶救不及,只能睜大了眼、捂住嘴,免得驚叫出聲,模樣十分逗趣可愛,他不由得逸出一聲淺笑。
什麼聲音?拾露狐疑地左右張望。奇怪!她明明听見了笑聲,該不會是听錯了吧?
她將視線移回床鋪,見少野依然沉沉而睡,這才安心地吁了口氣,正打算撿起掉落的毯子,沒想到腰一彎,好巧不巧地又踫倒了身後的床頭立燈。
不假思索地,少野伸手穩住燈座,看著仍毫無察覺的她,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小迷糊,才進房就接連釀成數件意外事故,要是再不起床制止她,恐怕他不是得準備藥品包扎她的傷口,就是得犧牲大半夜的睡眠時間在整理房間上了!
「這次又作了什麼噩夢啊?」他出聲問道。
「少野!你——」拾露猛地回頭,看見他正沖著她笑。糟糕!難不成剛才的糗態全被他看見了?她的表情流露出幾許尷尬。「我又吵醒你了?」
「沒有。」少野溫柔地笑笑,被子一掀,身體往內稍移,指著被窩說︰「上來吧。」
「喔。」拾露乖乖地爬上床,在他身邊躺好。
棒著長形抱枕,兩人四目相對,深幽的夜里,窗外傳來嘹亮的蟬鳴,為夏日夜晚增添幾分熱鬧氣息。
月光如水,傾泄在他的身上,將他勾勒得如同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辰。拾露細細地凝視著少野,琥珀色的眼瞳、濃長的眉睫,不笑的時候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笑起來卻又散去一身冷寂,只留溫暖。
她突然明白那麼激烈的心跳是為了什麼,也忽然懂得每當與他相望時,那種渾身緊繃發熱的感覺由何而來。
是他,一直都是他。可是該怎麼告訴他呢?她不但連高中都沒讀完,又傷了父親逃家,也許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需要人幫助、長不大的小女孩,要他愛她,算不算是一種奢求呢?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專心?」撫平地微蹙的眉心,少野笑問道。
拾露于心底暗忖著,他的和煦笑容仿佛在賜予她勇氣,告訴她若說了也許會受傷,不說卻一定會後悔。
她寧願現在受傷,也不想將來追悔。
「少野。」仰起頭,她喚著他的名。
「嗯?」他一如往常的溫柔回應。
深深地呼吸,凝聚了最大的勇氣,她問道︰「我……可以喜歡你嗎?」
少野怔愣住,隨即嘆了口氣。
這口氣讓拾露的心被掀緊似地一疼。她還是造成他的困擾了嗎?她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後退,卻被一股及時的力量拉回。
「傻喵喵!」少野揭開礙眼的抱枕,將她擁人懷中,唇畔泛起笑意,是種打從心底的開懷。「還用問嗎?我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
「你……沒騙我?真的沒騙我?」她的小臉漲紅,高興得連話都說不清。
少野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深邃眼眸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還記得嗎?
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我想我一直知道答案,只是從沒正視過它。」
他吹出的熱氣緩緩地拂過她的耳際,嗓音低啞地道︰「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我?你說你……喜歡我?」天哪!她不是在做夢吧?
「對,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喜歡你勇敢面對過去的堅強,喜歡你一點點小事就能滿足的單純,喜歡你哈哈大笑的響亮笑聲,還有,喜歡每一杯你特地為我而泡、恰到好處的熱可可。你知道嗎?我已經計劃好了,不管是連哄帶騙還是連騙帶哄,都要把你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只替我泡好喝的熱可可,就算你罵我自私也沒關系。」
聞言,拾露流出了淚水,她向來不愛哭的,然而少野的話卻讓她忍不住滿心的感動和眼淚。「我也是,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她問著眼落下淚,一遍又一遍重復同樣的話。
「小傻瓜,這種話說一遍就夠了。還有,」少野吻去她眼眶旁的淚珠。「不許再掉眼淚了,我會心疼的。」
「嗯。」拾露好用力的點頭,睜開眼,晶瑩淚珠仍在眼中打轉,動人笑靨卻如花盛放。
如果現在有人問起她幸福是什麼,那麼,這就是她所知道最接近幸福的時刻了。
第六章
烈日當空的午後,一場躲避球賽正在樊診所前的庭院空地上如火如茶地進行,孩子們分成兩派人馬,彼此叫陣,將現場氣氛炒得比熱力四射的艷陽還要火熱百倍。
少野是整場比賽惟一的觀眾,卻顯得不怎麼專心。
一身T恤、牛仔褲輕便打扮的他倚著廊柱而坐,膝上放了本詩集,讀累了,便抬頭看看因運動而紅了雙頰的抬露,兩人視線不時有默契地相交,各自發出會心一笑。
「打不到、打不到!」石頭對著擲球的拾露大做鬼臉,身子一側,輕輕松松又避過她的攻擊。
寧寧接穩了球,高高地舉起。「臭石頭,你少在那里得意忘形,當心樂極生悲!」
隨著話語一落,她手上的球以凌厲高速直射目標物。
「抗議!不公平啦,那里明明還有一個躲在角落的膽小表,你們怎麼專攻我一個?」為求保命,石頭不得不出賣隊友,遙指蹲踞一角,因為太無聊而猛打呵欠的阿況。
「喂、喂!你自己人緣不好,干嘛牽拖到我身上?」眼看眾人眼光聚焦到自己身上,阿況心知情況不妙,趕緊起身另覓他處。
不料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眼明手快的拾露早已偷偷將球對準阿況,直射向他。
「萬歲!」同隊的小四看敵兵只剩一人,不禁舉手高呼。
「喵喵,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干嘛這麼用力丟我?對我有什麼不滿你早說嘛,何必訴諸暴力!」阿況揉揉被球狠K中的傷處,認命的向場外移動,嘴里兀自咕噥抱怨著。
「對不起啦,球場上認隊不認人!」拾露攤了攤手,笑嘻嘻地吐了吐舌。
就在此時,一輛未鳴聲的警車大咧咧地駛人庭院內,兩位身穿制服的警員分別下了車。
眾人都被這個突發狀況嚇了一跳,少野最先反應過來,將詩集隨意一扔,級了雙涼鞋,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向拾露身旁。
「爸,你來干嘛?」石頭一看見父親,趕緊湊上前問道。
「這里沒你的事,小孩子到旁邊玩去!」馮爸大著嗓子揮手趕人。
另一名年輕警員的眼光梭巡過在場所有人後,最後將焦點落在拾露身上,很客氣地問道︰「請問你就是閩拾露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