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逃開了,」她將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我扶你回房。」
「嗯。」
他扶著嬌小的恬恩,由著她攙著自己回房。
他看著恬恩扶著自己,小心翼翼,小步小步走著的模樣,心底浮現一絲近乎心痛的甜蜜。
其實他已經好多了,就算不必她來扶,他也可以像平常一樣大步走,但他抗拒不了她心甘情願靠在自己身邊的溫柔,他甚至配合她的腳步,荒謬地希望這一小段路可以走得久一點。
回到房間,辦事效率迅速的僕人早已將床單更換並鋪好,床邊的小幾上,放著一盅加了蓋子的湯,和一壺水。
當恬恩注意到那些食物時,不由瞠大眼楮。
「你沒吃東西就離開房間?」她忍不住要罵人,「你瘋了嗎?你五天來只靠著一點熱湯維生,醒來後不好好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第一件事居然是跑去對保羅大吼大叫?」
「我只是想先見到你,我要親眼確定你沒事。」
听見他這麼說,恬恩鼻頭一酸,大眼楮里忽然充滿淚光。
「恬恩……」他啞聲低喚。
「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豆大的淚,滑下她的臉頰,「我完全想不起來那天發生什麼事,我听梅蒂說,花房的玻璃不知怎麼炸裂開來,我們被發現的時候,你為了保護我而趴在我身上,擋去了大部分的沖擊,所以你的背上都是傷……」
「別哭。」他將她的腦袋壓進自己的胸膛。
「對不起……但我真的很想哭!」
黑爝一陣無言。
「好吧,」他在她發心印下一吻,抱緊她,「那就哭吧!」
有了黑爝的允許,恬恩埋首在他懷中嚎啕大哭,將這五天以來的內疚與擔憂,徹底地宣泄,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
她哭了好一會,等到她終于平復自己,抬起頭,她又忽然覺得好糗。
「抱歉,我……一時忍不住。」她抹了抹眼淚,發現自己把他的黑色絲袍哭濕了一大片,不由更加難過,「天啊!我居然弄濕了你的衣服!」
黑爝看看衣襟,再看看恬恩,露出一種自嘲的表情。
「這種天氣,我想還不至于會著涼。」
恬恩一愣,忍不住破涕為笑。
「你該吃東西了。」她熟練地層開一張小桌,放在床上,然後將熱湯端到他面前,打開蓋子,香氣撲鼻而來。「你雖然醒了,但還是先喝點流體食物,等腸胃適應了,再慢慢增加固體食物,免得胃疼。」
「這是什麼?」他舀出浮在湯里的,一種很像植物根須的東西。
「那是人參,我在雞湯里加了人參,人參對病人很好,很補氣的。」恬恩連忙解釋︰「你不用吃,人參的精華都在湯里了,你只要喝湯就好。」
「莊園里哪來這種東西?」該死的!難道她跑出莊園去買?
「我……拜托家里用DHL寄來的。」幸好國際快捷郵包不用兩天就到了。
聞言,黑爝緊繃的神經放松了。
「所以這湯是你做的?」
「嗯……」
他注視著她良久,「謝謝。」
她搖搖頭,小小聲的說︰「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他的心一暖,唐角再度微微上揚。
喝完了雞湯,恬恩收走小幾,替他放平了枕頭。
「你再躺一會兒,」她叮囑著︰「要側躺。」
「我已經躺五天了,現在哪里還躺得住?倒是你,」他審視她蒼白的小臉,和眼楮下的暗影,「你才應該睡一下。」
「我沒關系,我一點也不累。」
「上來。」他挪出身旁的床位。
恬恩的小臉紅到炸開,耳朵紅得宛如會滴出血來。
「你怕我嗎?」黑爝低問。
她很快地搖頭。
「你幾乎為我送了命,我還怕你什麼呢?我怕的是自己不小心踫傷了你。」
他深深凝視著她,「但是,我想要抱著你。」
恬恩心跳了一下。
他對她坦承,真切的坦白,沒有閃躲,沒有矯飾,不要花樣。
不知道為什麼,這令她為之動容。
恬恩月兌掉鞋子,爬上他的大床,側身躺在他的身邊。
他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腰,拉近自己,享受兩人靜靜依偎在一起的甜蜜。
「恬恩,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閉上眼楮低語著︰「不管我為你做什麼,那都是我心甘情願,你不需要為了報恩或是內疚而接受我。」
恬恩听了他的話,沉默了好久。
半晌後,她忽然像蟲一樣蠕動,躺到跟他一樣高的位子,捧住他的臉,感受著他落拓的胡碴刺著掌心的麻癢,與他眼對眼地、相視著。
「你是說,我不需要為了你送我藍月玫瑰麗愛上你嗎?」
他僵了一下,仍是回答︰「是的,不需要。」
「所以說,我也不需要因為你舍身救我而愛上你噦?」
「是的,不需要。」
然後,她笑了。
那麼,你可以放心了,」她在他干裂的唇上輕輕一吻,「因為,愛你也是我心甘情願。」
驀然間,一種深愛到極致的感動,竟使他雙眼艨朧,泫然欲泣。這樣的悸動,使他只能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使勁咬緊牙關,不讓眼淚落下。
可能嗎?他終于等到她的愛。
在愛情里,不存在掠奪,不存在征服,不存在權謀與角力。
愛,就只是愛。
經過那麼長時間的模索,或許這一次,他終于做對了。
她居然……睡著了?
天啊!有像她這麼不盡責的看護嗎?
當恬恩醒來,發現日落西山,房間籠罩在一片舒適的微暗中,而床的另一側,理應乖乖躺在床上休養的黑爝竟然不知去向。
「黑爝?」她在床上驚慌地喚著︰「黑爝?」
「我在這。」
恬恩回頭,看見他從浴室里探出頭。
「我需要鹽洗。」
恬恩吃驚地張大嘴巴,連忙下床,連鞋也沒穿就奔過去。
「可是……你的傷口還不能踫水啊!」
「我擦澡,刮了胡子。」他一身清爽的從浴室走出來,順手打開房間里的燈。
方才他是不想讓光線吵醒恬恩,所以才沒開燈。
見他頂了頭濕發走出來,恬恩又是,陣低呼。
「你還洗了頭?你應該叫我幫忙的,你眉毛上有傷……」
「對,」黑爝的眉頭皺得死緊,「我剛剛才發現,我現在成了斷層了!」
一道傷口由眉角斜向眉骨,削掉他一塊皮。沒變成獨眼龍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拜這道傷所賜,他這張原本就不太俊熒的皮相,看上去更加淒慘了。
看見他陰郁的表情,恬恩忽然覺得好笑。
「別擔心,眉毛會再長出來的。你很在意外表嗎?」就她看來,就算變成斷層,他還是一樣性格好看啊!
他先是怪異的沉默片刻,最後終于點頭承認。
「嗯。」
她的下巴掉下來,眼楮因為不可置信而瞪得圓圓大大的。
「真的?你會在乎外表?」
「以前沒那麼在乎,不過……」
「不過什麼?」她追問著。
這個問題,似乎令他感到有點惱怒。
「沒什麼!」到此為止,他不想再討論自己的外表。
覺得有些渴,他走到小幾旁,倒了杯水,一口仰盡。
但恬恩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要追問下去;「為什麼?為什麼你以前不在乎,現在卻在乎了?'」
「你沒別的事情好說了嗎?」
「到底為什麼嘛?我真的很想知道!」
在恬恩夾纏不清下,黑爝終于咕噥了一句什麼,但恬恩沒听清楚。
「什麼?你說什麼?」
「我不喜歡輸!」
「哈?輸?」恬恩的反應先是愣住,然後一臉茫然,「輸誰?」
這女人,有夠遲鈍的!黑爝別過臉,根本不想理她。
他打開衣櫃,拿出另一條毛巾擦頭發。
恬思想了半天,想了又想,終于被她想出一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