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輕輕?你都把他打昏了還說什麼輕輕!」嬌斥更怒。
慢慢醒轉的貝一葦,听著這些對話,唇角忍不住抽動了下。
如果不是因為月復部太痛,他恐怕真的會笑出來——
原來,樂睇是擔心他的。
對貝一葦來說,這一拳可說捱得值得。
「樂睇,他醒了。」第三個人的聲音響起。
聞言,裴樂睇立刻放棄與阿諾的對峙,來到他身邊。
貝一葦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躺在一張沙發上。
「貝一葦?貝一葦?你還好嗎?」她伸出手晃動著,「來,告訴我,你看見幾根手指頭?」
他眯了眯眼細瞧,「嗯,不太清楚……」
「完了完了!這下非送醫不可了!」樂睇急的跳腳。
「如果你的手不要一直晃動,再幫我找回眼鏡的話,我想還不至于要到送醫的地步。」他困難的動了動手,覺得自己渾身疼痛,不由的倒抽一口氣,「老天,真痛!出車禍的感覺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
聞言,裴樂睇忍不住想笑。
「那還不是要怪你自己,居然傻傻站在那里等人家來K!簡直笨的可以!」
說著,她從牆角拾回他的眼鏡還他,幸好他用安全鏡片,沒摔破。
「說得對,是他自己傻,怪不得我」阿諾沒好氣的附和著。
「我根本連拳頭的影子都沒看到,怎麼閃?」戴回眼楮的貝一葦困難的撐起身體,同時替自己辯駁。
「那還是只能怪你笨!我已經給你機會走了,是你自己不要的!」阿諾不甚情願的承認,「不過你算是滿帶種的,‘世界盡頭’開店到現在,第二次遇到有人敢跟我嗆聲。」
「第一次是誰?」
「是她。」他指向一旁的裴樂睇。
貝一葦再也顧不得月復部的抽痛,大聲的笑了起來。
「你真的很有種,小老弟,怎麼稱呼?」阿諾問。
「我叫貝一葦」他立刻伸出手。
「嘎?貝什麼?」中國人名字怎麼都這麼難記?
「你可以叫我Wesley.」他圓滑的改口。
「我以後就叫你小貝,這樣比較親切。」他還不遲疑的握上,咧嘴笑道︰「我叫阿諾,你這朋友,我交定了!」
就在這笑聲中,貝一葦與阿諾竟莫名的建立起一種友誼。
裴樂睇翻了個白眼,完全搞不懂男人在想什麼。
「你們繼續吧!我要回宿舍了。」
「樂睇,等等!我……我送你回去。」貝一葦忙忍痛從沙發上站起。
樂睇好笑的揚起眉。
「你這樣子,連身體都站不直了,還想送我啊?」
「當然,女生獨自走夜路太危險了,」他說的斬釘截鐵,「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回家!」
忽然,一股暖意緩緩的流入樂睇的心頭,她忽然覺得有些感動。
一旁的阿諾和酒保,自然是很識相。
「我去開車……不,叫車。」
「我去關店門。」
就這樣,十分鐘後,兩人坐上計程車,往返回學校的路途駛去。
下車後,貝一葦看見裴樂睇熟門熟路的往西側走,果然是蹺課老手。
「貝一葦,這邊!」她不忘對他打手勢。
貝一葦連忙跟上去,兩人鬼祟的走了一小段路,果然在圍牆西側發現一扇校門。那扇門上掛滿了藤蘿,門把也生銹了,乍看起來就像荒廢很久,年久失修的樣子,平常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扇門,更別說是從這里進出。
「你平時都是從這里溜出去的?」隨著她從小門溜進學校的貝一葦壓低聲音問。
她回過頭來對他眨眨眼。
「對呀,我很厲害吧!」
貝一葦聞言啞然失笑。
這妮子看起來似乎還頗為得意的樣子!
樂睇領著貝一葦模黑走到女子宿舍,這間宿舍共有三層樓,而樂睇很幸運的住在一樓的邊間,這使得潛入宿舍變得容易許多。
她很熟練的先把包包扔上陽台,然後提氣,我住欄桿輕巧的翻上去。
練舞的人,果然身輕如燕。貝一葦贊嘆的想。
「貝一葦,」站在陽台上的裴樂睇鐵靠著欄桿,居高臨下的俯視陽台下的他,「我已經安全返回本壘了,你趕快回去吧!」
「我忽然想起我忘了一個東西。」
「什麼?」她瞠圓了眼。
貝一葦對她勾勾手指,樂睇不疑有他的低下頭。
「這個。」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拉向自己,飛快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猝不及防的被偷去一吻,裴樂睇先是一怔,接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沒想到這個老實頭竟然敢偷香,看樣子她是太小看他了。
「你居然敢偷吻我,想討打嗎?」她推開他,賞他一記大白眼。
黑暗中,貝一葦白牙一閃。
「先欠著,我保證下次見面時一定讓你打回來。」
做得太明顯了!這分明是想再和她見面的借口吧?
她故意挑釁道︰「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再和你見面?」
「對。」他露出更大的笑容,然後邊後退邊對她揮手,「晚安,祝好夢!」
裴樂睇注視著貝一葦跑著離開,一直到看不見為止,她的唇邊始終噙著一抹笑意,久久不散。
***
樂曲分析課。
教室的音響正在播放一段樂曲,所有的學生們凝神傾听,一曲既畢,布林教授將一張慈藹的紅臉轉向學生們。
「好了,各位同學,听完了音樂,能不能針對這首曲子發表一些看法?」
台下響起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跟著便有人舉手發言。
「這樂章的曲式結構,很明顯是依據奏鳴曲的形式寫出來的,感覺像是十九世紀後半時期的作品……會是卡隆?奧古斯特?法蘭克的作品嗎?」
「不,這樣說未免太武斷了!雖然風格很近似,但我認為比較像是拉威爾的作品,因為拉威爾深受卡隆的影響。」一名坐在窗邊的學生則持不同意見。
「調試音階的交錯出現,和巴斯克地區的樂風,的確不是浪漫時期的作品,所以應該是拉威爾吧!」
台下的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沒錯!這確實是拉威爾的第二首‘小提琴奏鳴曲’。」布林教授贊賞的點點頭,轉向貝一葦。「Wesley,你的看法呢?」
「這曲子運用調式性主題以模糊明確的調性感,而復調性寫作手法的運用所產生不和諧的音感,與浪漫時期的曲風有顯著的不同……」
說到這里,貝一葦一口氣忽然哽住——因為,他看見裴樂睇的臉正貼在教室的玻璃上,好快樂的跟他揮手Sayhello!
以為自己眼花的貝一葦推了推眼鏡。
沒有,他沒看錯!這妮子居然又翹課了!
此時的樂睇先是指了指天空,再指了指外頭,然後又以食指和中指做出走路的樣子。
出乎意料的,貝一葦竟看懂了她的手勢。
她的意思翻譯成人類的語言就是︰天氣很好,咱們出去玩吧!
貝一葦簡直傻眼。現在是怎樣?她在公然教唆他翹課?!
「怎麼啦?繼續說啊,我正听著。」布林教授催促著。
「是……」貝一葦只得繼續說,但他的眼角余光卻越過布林教授,瞟向窗外的裴樂睇。「在這首曲子里的第一樂章中,無論是田園風格的調適性主題,或是平行五度、平行三和鉉的進行、連續的全音移動,還是七和鉉分解音程,全都……噗!咳咳,咳咳咳……」
正在分析樂曲的貝一葦,被樂睇故意在窗外擠、裝性感的行為給駭得岔氣,嗆得狂咳不停。
「Wesley,你還好吧?」教授關切的問。
當他看見窗外的樂睇正抱肚狂笑,貝一葦有種既無奈又好笑的感覺。
「對不起,布林教授……」貝一葦忽然起身,將桌上的紙筆一股腦的掃進背包中。「我突然想起我和醫師有約,我得去看……去看支氣管炎!抱歉,我得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