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感慨著,又听見樊柏元嗔笑道︰「爹,那木匣里裝的是苦齋大師親手雕鑿的龍尾硯,是孩兒托如瑄的堂哥致堯尋得的。」
楊如瑄詫異地望著他,她懷疑堯哥哥從中坑了侯爺不少錢,但無所謂的,過年回門她一定會問個明白。
而且,光看爹的表情,就知道爹肯定極愛這件墨硯,難道是侯爺特地找來,就為了讓她方便開口要求讓允熙成為嫡子?
「苦齋大師?」樊老爺倒抽了口氣。
這苦齋大師曾是宮廷玉匠,以雕刻聞名,可惜告老還鄉之後便封刀,少有作品,隨隨便便一件玉器或雕飾,在黑市里叫價百兩到千兩,有的時候就算端了滿匣的銀子恐怕還買不到。
手上收藏不到一件苦齋大師之作,教他失望許久,沒想到今兒個竟能得到這珍品,
他趕忙打開一瞧,那雕鑿得栩栩如生的龍頭,那薄如蛋殼的龍翼……
「極品,真是極品!這真是我至今收到最貴重,最得償所望的禮物了!」樊老爺驚嘆連連,不用翻開底下的落款,他已可確定這是苦齋大師之作。
樊老爺此話一出,教柯氏立刻冷下臉,就連原本等著看笑話的樊柏文都不屑地轉開了眼。
「爹喜歡就好。」樊柏元淡笑道,隨即喚著,「允熙,過來。」
「嗯,爹爹。」樊允熙任務完成一身輕,又蹦又跳地來到他的身旁,一臉像是等著領賞的表情,只見爹爹模了模自己的頭,揚起贊許的笑。
扁這一抹笑,就教樊允熙前嫌盡棄,撒嬌地偎進他懷里。
樊柏元輕柔地將他抱起坐在腿上,樊允熙則正襟危坐,用笑意面對同桌的所有人,最終沖著盧氏笑眯烏亮大眼。
盧氏倍感安慰地笑,慶幸自己沒有看走眼,把允熙交給孫媳是對的。
樊允熙那笑意甜滋滋的,沒有半絲雜質,是孩子最純真的笑容,教樊老爺愈瞧愈喜。
「爹,我把允熙帶回自個兒身邊教養了。」樊柏元逗著兒子粉女敕的頰。
「甚好。」
「爹,我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盡避說。」
「我要讓允熙成為我的嫡子。」樊柏元話一出,全場皆愕,就連楊如瑄也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其實,這事由他提起的確較妥當,但她還沒膽子大到要他去做這件事,然而他卻把一切都打點好,就連這事也親口提,就怕公爹對她印象不好……這人,真是心細如發,性子冷了些,偏寵人的手法也很特別。
「這……」樊老爺不解地望著他。
怎麼看都覺得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提出這要求,對媳婦也太不公平了,畢竟允熙是通房所出,庶子就是庶子,除非嫡妻未出……
第十二章樊家嫡孫(2)
「爹,媳婦也覺得侯爺這決定極好。」楊如瑄忙道。「就算日後媳婦有出,也得照譜排在允熙後頭。」
樊老爺尚未開口,柯氏已快一步搶白問︰「你該不會是孵不出蛋吧?嫁進樊府都好幾個月了,肚皮卻一點消息……」
「你給我住口!」樊老爺沉聲打斷她未竟的話。
柯氏愣了下,才思及自己口快,犯了大忌,只因盧氏也未出,才收了原為庶子的樊老爺為子……
盧氏神色未變,淺啜著溫茶不語。
「但不管怎樣,庶子就是庶子,媳婦又不是生不出來,現在就討論讓那孩子成為嫡子也未免太早,依我看,先叫下人把那孩子帶回房去吧,一個庶子憑什麼坐在這桌邊一道用膳。」柯氏抿了抿嘴,不死心地道。
原因無他,樊家二房這頭還沒有半個子嗣,要是先讓大房有了子嗣,他日樊老爺仙歸時,這身後的財產豈不是都給大房拿走了?
「你!」樊老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只見楊如瑄不疾不徐地啟口,「娘,這怎麼成呢?難道庶子就不是樊家子孫?也是呢,要不像小叔這樣房里如此多人,將來想必會有一群庶子要和嫡子爭家產。」她一臉為難地遮掩話中嘲諷。
樊柏文眯眼望去,本來是有點惱的,但一對上她那俏臉蛋,心都快開花了,哪兒還有氣?
柯氏瞬間氣白了臉,正要反唇相譏,卻听樊老爺怒聲喝斥,「這頓飯還要不要吃?」她立刻收了口,把怒氣往肚里吞。
「爹,是媳婦逾矩了。」楊如瑄愧疚道。「但媳婦認為嫡子和庶子都是自個兒的孩子,沒必要分彼此。」
樊老爺臉色冷凝,大廳氛圍瞬間冷到極點,楊如瑄不禁暗惱自己竟逞一時之快,弄擰了氣氛。
就在眾人不語時,突地一道嬌軟的嗓音用很撒嬌的語氣問︰「爺爺,祖女乃女乃,允熙餓了,可以吃了嗎?」
樊老爺望向他,冷臉瞬間融化為笑臉。「允熙餓了嗎?要不要過來爺爺這兒,陪爺爺一起吃?」
「好!」樊允熙立刻投向樊老爺的懷抱,指著桌面。「爺爺,允熙想吃那個,還有那個,還有還有……」
「好好好,還不趕緊替小少爺布菜。」樊老爺忙要下人布菜。
一句小少爺,勝負立現,等同樊老爺認同了樊允熙成為大房嫡子,柯氏登時沉著臉,一頓飯食不下咽。
反倒是楊如瑄樂得整晚不停替盧氏布菜,一方面又將樊柏元照料得無微不至,讓樊老爺看在眼里,滿是欣慰。
以往他將成功、利益擺在前頭,眼中只看得見權勢,因此一度將眼盲的兒子視為無用的棄子,然而今日這頓團圓飯卻令他驀然省悟,驚覺自己失去了什麼。他老了,在一家天倫和樂前,饒是滔天的權力也變得不值一提。
回梅貞院的路上,楊如瑄不住地問著,「侯爺事先準備了這些,怎麼都沒跟我說?那只硯寶肯定花了不少錢,對不?」
「還好,我跟你堯哥哥說了,他要是不算我便宜些,我就要欺負他妹子。」他說得煞有其事,動手挪著樊允熙的頭,讓他可以舒服地貼靠睡在他的肩頭上,再輕柔地握住她的手。
「我可不記得我曾被侯爺欺負過。」她笑得淘氣。
「擇日不如撞日,你意下如何?」他調笑道。
楊如瑄愣了下,一時間消化不了他的話,直到意會他話中的輕佻,小臉紅燙燙的,竟找不出話回答。
其實,她知道他是想踫自己的,只是這段時日一直有允熙橫亙在中間,所以盡避夜夜同寢,偶有親吻,卻未曾再進一步。
她並不喜歡這事,但是……與他,她是願意的。
因為,他是她認定的夫君,準備服侍一輩子的夫君。
「嗯?」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她羞澀地避開,支吾其詞,「這事、這事不用問我。」
「那得要問誰?」
「你!」她羞惱成怒,抬眼瞪去。「侯爺,你可知道你現在的行徑,簡直像個調戲姑娘的無賴。」
「我調戲自個兒的妻子也不成?」
「咦?」呃,好像也沒有不成,可是誰會特地調戲自個兒的妻子?
「嗯?」
望著他斜勾的唇噙著幾分邪氣笑意,她心顫又羞澀。想當初,面對樊柏文時,她也不曾有過這種心情,想想也是,那時對待樊柏文,不過是她想要攀住一份榮華富貴,和眼前想要與他相伴一世的心情截然不同。
因為這個人是真心疼惜自己的,他是在乎自己的。
「侯爺。」她低聲喚著。
「嗯?」
「往後就算你再納了妾,妾室所生的孩子也同樣比照允熙,好不?」
樊柏元聞言,眉頭微蹙著。「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解他的情緒一下變化。「我只是說他日侯爺納妾……」
「我不會納妾,就連通房都不會有!」他惱聲道,懷里的樊允熙像是嚇了一跳,身子顫了下,驚恐地張開雙眼。